墨染每天除了打理梦梦这边的事,就是在楼下给瓷器题字。
陶瓷釉上颜料用饵香油搓料,用松节油醒笔。他买的是普通油料,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不合适在二楼用。所以他接的写字的单子,都在一楼隔出来的西间做。
字体方面这两年陶瓷上流行,宋徽宗的瘦金体。而墨染偏好隶书和行书,还是个没名气的新人,所以接单并不容易。
现在的家务事多半都被墨染见缝插针的做完了,梦梦除了做点吃的,其余时间都是自由的,闲极了的时候,也会来墨染的自留地里转转。
“那些画师和店主多半都不认得行草,你怎么还写?”
“他们送货过来都是带了样品的,说要让我照着做。”墨染把料笔放下,带她去看写好的隶书。
他早知道梦梦认不全行草的字,这会儿看她还在掩饰,只觉得十分的有意思。
官窑画片和传统题材上,他尽量写隶书和行楷。文人画和国画类的,他还是坚持行草更合适。
一对画填已经完工的粉彩牡丹水桶杯上题的是,李白的“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文不应景。
矾红描金如意云头狮子滚绣球的卧足缸杯上题的是——狮子滚绣球,好事在后头。官窑画片配洗脑广告语,十分魔性。
梦梦尽量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墨染当然也清楚这些题字和点题有什么问题。在梦梦看他两次后,他就控制不住的耳尖发热了。
这家伙连皱眉都这么好看,看来真是看脸赏的这碗饭啊,那些人是根本就没指望他会有才华啊。
陶瓷行里题字向来是由写字师傅拿主意的,店主画师基本是很少会过问的。常见的情况就是你去买个瓷器,如果上面题的字你认不出来,店主多半也不认识。
题诗还带样品,这是对他有多不放心啊。
“他们这些字样很多都是在别家的瓷器上看到过,就生搬来的。景德镇瓷器有七十二道工序。
各道工序分工极细,他们只精专自己的专业,别说字画珠联璧合了,就是上面写错了字,老板有时候也是发现不了的。”
古代官窑画工多半是没读过书不识字的,所以现存官窑陶瓷的落款里不乏有字写的七拱八翘的。那字与其说是写的,不如说是照葫芦画瓢描的。
这一代挑大梁的成熟画师里,也是以师徒相传的居多。初中毕业甚至更小一点就开始学艺的大有人在,所以写字题诗也绝非他们所长。
就是新生代的大学毕业艺考生们,抛开对书法有兴趣的那拨人外,其他人对字对古诗词同样是知之有限的。话说爱学习的童鞋,谁会去当艺考生呢。
这无所谓谁优谁劣,这就是目前景德镇陶瓷文化里的一个普遍现象。每个人的一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时,术业有专攻嘛。
由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样一件器物才能在方方面面都达到完美,这也是景德镇能登顶瓷都的内因。
墨染凭实力入的行,就不能让人误会他是靠脸吃饭。梦梦自付是陶瓷世家出身,怎么也不能坐看自己的人白白的被欺负。
“号码给我!”她有点炸毛的伸手跟墨染要号码,得让这些人长长记性才行。
墨染为了顺她的毛直接把手机塞她手里了,“l开机。牡丹是李老板的,狮子孟老板,其余是章老板的。”
梦梦先打了李老板的电话:“您好,李老板吗?我是不墨居墨染的助手,你可以叫我小金。”
“那个小墨还有助手的啊?”
你没有还不兴别人有:“李老板,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提个建议。”
“你说!”
“你的粉彩牡丹水桶杯上题的李白的九天开出一成都,感觉契合度不高,对画面点题和意境延伸没有帮忙,如果可以的话建议换掉。”
“粉彩水桶杯?小墨他认识瓷器吗?”
景德镇陶瓷的传统工艺、器型、画片都有规范的命名,正所谓“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我们墨老师擅长书法,精通诗词典故。至于陶瓷知识方面,我做瓷器十多年,各种工艺都还算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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