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晴提笔书写,虽然并无腹稿,却并没有迟疑地落笔成书。
她父亲是个怪人,至少她偶尔会这样觉得,因为呆在尚书省,又是专跑消息的通议散官,一年中少不了辞家数日,每次约莫半月的时间,却也不能告诉家里去干了些什么。
在家的时候还算正常,偶尔神神叨叨,大多数时候来无影去无踪,从小就送她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偏门的佛经、道法之类的东西,后来她进了宫,父亲也会托人送进来。
这次听说她被关了禁闭,她父亲直接送了三倍的量,四本清净无为的道法中混进一本《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这样的夹杂让魏晴觉得佛经可能会被排挤,遂将它单独拿了出来,正好她前几日因为太过于无聊便翻了翻,每次只翻开前几页便放下了,虽然没看进去多少,次数多了便也将前几页的内容给记了下来。
正好听说太后喜佛,刚刚太后还言说“觉得看着妙才人抄经有趣”,魏晴便自作主张将记得的部分默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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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李思远与赵雪霁刚刚拐进西六宫的拐角就看见高雅涵带着大部队略过贤夫人的景阳宫直直朝里走,这也更加坚定了两人的猜测。
不过身份不同想法自然不同,李思远主要是过去看戏,最多事后去安慰易舒却不会插入两人的矛盾当中。
但赵雪霁却不同,她现在是易舒手底下的人,住在钟粹宫里,甚至就在易舒隔壁,又因为易舒虽然严格却也理智。
在她刚刚入宫的时候将抱琴借给她,成功解救了因为胆怯和人生地不熟而差点丢人的惨状;
而后因为她与周桐玩耍晚归害得陛下差点误会易舒,易舒也没有迁怒于她,反而将事情解决得圆满;
她能够在太后面前保持冷静并且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浮躁,易舒的劝解也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赵雪霁没办法不感恩于易舒。
但另一方面,太后位高权重是陛下也不敢得罪的人,何况与太后相处的这些时日赵雪霁也能够感觉到太后对自己的宽容,太后直率,刚刚将自己推到陛下那里估计也真的是想要让自己也升上一级......
被李思远抱在怀里,赵雪霁脑子里却只有易舒与高雅涵,独自陷入纠结的循环。
但事情总是出人意料,当高雅涵带着人靠近钟粹宫,站在门口的传令太监都已经准备好了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太后驾到”的时候。
高雅涵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径直走过,卡得传令太监一瞬间岔了气,捂着腹部靠在门上,脸色苍白。
同样的,眼望着太后的人马过钟粹宫而不入,李思远和内心纠结的赵雪霁竟然......满心的失望。
太后去了泰虹宫,他们亲眼看见的,那一声声震天响的“太后娘娘驾到!”像一个巴掌拍在了首先将魏晴排除在外的皇帝脸上。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着外面的人有些激动,李思远沉思片刻,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给魏晴多加几个月的禁闭。
他是个赏罚分明的皇帝,让魏晴承包一个月的伙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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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很安静,所有人大约都在等待魏晴将作品完成。
不过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到躲在柜子里的他都能够听见毛笔在宣纸上写字的声音。
在这样安静的时候脑中总会冒出一些灵感,或者说一些问题需要他思考。
偶尔沉思也不错,能够忽略掉周围的环境,比如说这闷热感觉和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些东西总是在向他强调:你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女性的衣柜。
这也是他想要借助聆听外界声音而忽略掉的事情。
这一件事情不能能够继续地思考下去,因为思考和联想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从衣柜就能联想到衣服,继而联想到——
松月自认比不上那些僧人,可他却有自知之明,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忽略掉魏晴的身份。
诚然,这样一个贴心并且能够通过食物给予他拯救的女子,让他难以抑制地心动过,但是心动与爱恋还有一些距离。
更何况......魏晴魏修媛眼中的他又如何呢?
若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此时此刻是他、二殿下、魏晴三人的饭桌,松月可以暂时忘却旁事,暂时代入孙家之人的身份,借助虚假的身份去品味稍纵即逝的瞬间。
但有的时候他不得不让自己脱离出来。
松月将耳朵从柜壁上移开,他不想再思考这件事情,这会让他想要拒绝下次与魏晴见面......
他本能的在拒绝,因为他还沉溺于这样短暂如泡沫般的美好。
一片衣角扫过他的脸颊。
冰凉而丝滑,在这闷热的衣柜里带来了一分清凉,他抬头,借着衣柜缝隙里透过的光芒看了一眼,是一套米色的宫装。
不过这个质感......他忍不住伸手——应该是雪蚕缎......他记忆里也有这样的衣衫。
松月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将脸颊贴近那一套衣衫,鼻尖再一次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这一次触动的却不是与魏晴的思考,而是一段熟悉而模糊的回忆。
所有的面首都是从奴艺坊出来的,奴艺,奴艺,从名字里就能窥见“低贱”两个字,因为那里是收集样貌不差的孤儿与战俘的地方。
这段记忆很模糊,是他梦里不断梦见却有难以记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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