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舷边,喜儿端端正正地坐着,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平静淡定地看着钓线上的浮标。
“你哥哥,心平气和啊!不像你,小刺猬似的,还不理人。”沧海悠闲地托着茶盏,递给我,看着我接过茶盏低头就喝,正眼都不看他,语气楚楚,“我呆在这里,是你不高兴的原因么??”
茶水刚喝进嘴里的我差点把茶喷出来,随手把茶盏往桌上狠狠一墩:“这不是你家的船么?你愿意呆哪哪去!你管我高兴不高兴啊!”
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我自己一大跳。我低垂着头,瞪向河面。被这个沧海跟了一整下午,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心底的忧虑来越浓,昨天早晨,遥钰告诉我,已经有了母亲的消息!可今天早晨遥钰居然没有出现。
这是这些天来,第一次快一整天没有看见遥钰的身影了。
已经习惯了,身姿矫健的遥钰随时随地的出现在我眼前。梨树上,山石边,碧水潭畔,野花径旁,陌陌芳草里,苍苍青山中,他的身影,总在一个转身间,让我看见。
我明白,这是遥钰在让我知道,我还有他这个朋友,我还有他的陪伴。
他说既答应了奶奶,就一定会照顾好我。这是他一贯言出必行的作风啊!可他今天为什么不见了?!
或许,我再四处望望,就可以看见,他还在跟着我呢?
我腾地站起来,往船舷奔去。
被吼得倏然一愣的沧海,隔着面纱呆呆地看着女孩儿跑开的背影,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呵呵地轻笑着,优雅地端起桌子上欢儿喝剩下的半盏茶,慢慢地抿了一口。
红霞满天过后,松柏的苍翠变成了墨黑,在繁星点点的光辉里,丝丝松针直刺苍穹,船凌波而过,仰头间犹如看着一幅接一幅活动着的黑白剪影画。
我凌风而立,站在船头,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郁。
遥钰,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就不见了?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知道我血海深仇的人,你答应过要陪着我,陪着我复仇雪恨的啊?!
我静静的看着水里的星光满天,由着晚风吹散我的长发,在身后扬起缕缕轻波,遥钰,你是去确定我母亲的消息了吗?
母亲!也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母亲,我们萧家人的血不会白流,等着,看我颠覆他轩辕家的皇朝!!
微微阖上眼睛,仰起头,我感受着悠水河流氲氤在空中的清凉。如果,遥钰明天还不出现,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束手守在这里,船越走越远,遥钰没有出现,这证明他不知道我们在悠水河。失去联系了吗?我该怎么做?回去碧水潭边的家?不!遥钰出现在哪里,会被跟着我的沧海发现。遥钰知道我今天要去帝都,若他在碧水潭边的颜家木屋找不到我,一定会去帝都找我。人多的地方,遥钰的出现就不会惹眼,那么,我不能再留在船上,我要去帝都!
晚风裹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掠过我的长发,流云里的上弦月光晕朦胧,如薄雾,如轻纱,陌陌笼着我清冷的心思。
沧海久久地立在船头柱子后,静静地看着女孩儿单薄的身影。
月色冷冽,长发飘飘的她,与月色脉脉相融,似乎转眼间便要御风而去,追云逐月,了无牵挂。
心头有微微的痛,沧海诧异地捂住胸口,绷直了身体。这个感觉,从未有过,她,真有这么特别吗?
“欢儿,你娘说,每日黄昏你都得休息,是身体不适么?”沧海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在这夜风细细里,恍惚有琴瑟齐鸣的和谐,“那天,与你在帝都分开,我遍寻不着你,原来,你回家去了。”
我转身,看着沧海徐徐走来,月白色的长袍显得他的身形修长而温婉,玉色的面纱潋滟着星光,恍惚间,我看见一个披着一身月色的谪仙缓缓向我走来,广袖中流云引雾,举步间月辉柔美,画面美好得引人神思迷醉。
“欢儿,”沧海已经走到我面前,看着我一脸沉迷的表情,轻轻提醒我,“欢儿?!”
“你穿白色的衣裳真好看啊!”我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在说溜了嘴,把头一低,粗声粗气地嚷,“你,你当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
“啊!你说了什么?我真的一句都没有听见啊!?”沧海笑意隐隐,却一本正经,“欢儿,你再说一遍?!”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今天见识到了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的人还异常的高贵儒雅,这喜感也忒大了。
“你笑了,像我认识的那个欢儿了!”沧海有如释重负的高兴,“可否让我明白,你一整天不理我,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要当你兄弟,不想让你看见我是姑娘的模样啦!”我流畅地撒谎,既然要去帝都,只有趴上沧海,才能去的理直气壮,“你要把我当兄弟,我才跟你说话!”
“好,颜弟,”沧海与我并肩迎着清风徐来,“若有闲暇,可到为兄舍下一游?为兄带你逛逛帝都好玩的地方?”
这么蹩脚的理由,沧海居然相信了?!我微微一笑,没有发觉正转头看来的沧海面纱微微一颤,轻快的说:“我要问一下我娘!”
“欢儿想去就去呗!”娘正好端着茶盏走来,大着嗓门说,“你,可得把我家欢儿照顾好!”
“遵命,夫人,”微一鞠身,沧海丝毫不计较母亲的粗俗,礼数周到,“我保证欢儿毫发无损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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