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
四万三千八百个小时,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沈云姿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与萧允城再见面。
他还是那个他。
虽然瘦了,残了。却也更沉敛,更有气质了。
而自己呢?
曾经单纯美好的容颜,一颦一笑,都是明媚的胶原蛋白。
可如今,她化着浓妆,衣着曝露。在这个充斥交易与ròu_yù的会所,她与他相遇。
沈云姿低下头,双腿不由地并拢。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感,让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一手往下拽裙摆,一手往上拉胸口。
可也正是这个小小的动作,终于逼出了萧允城压抑在心的嘲讽。
她在装什么清纯?
刚刚在台上那副搔首弄姿的样子,难道不就是为了找个更能依靠的男人么?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要是有钱的,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不能出卖!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憎愤感,席卷萧允城的心头。
他冷凝着犀利的目光,轻薄的唇线紧紧压下弧度。
“脱衣服。”
口中重复着冰冷无情的三个字。而他更希望自己的心里,可以不要再重复对她的情谊,不舍,甚至是怜悯。
从她五年前义无反顾地抛弃重伤卧床的自己,转而高调跟他弟弟订婚的那天起——
她就再也不配了。
一阵电流样的过激,自萧允城的心脏深处涟漪开来。闭上眼,再睁开。
他眸子里射出的精光,再寒几分。
“脱衣服……这是第三遍了。还是说,你更希望我亲自动手?”
沈云姿整个人都愣住了。
听着萧允城的那句冷漠的反讽,她不由地咬紧下唇,眼底更是一片哀伤。
“允城,你……你说什么?”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样的话,是不该从萧允城的口中说出来的。
至少,不是那个她认识的,温柔,绅士,热情而正直的萧允城。
沈云姿的眼眶红了,泪水继而充盈。
“允城,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你出事以后,我……我其实……”
“沈云姿!”
啪一声,萧允城挥手一推,整个红酒架应声倒地!
沈云姿吓得脱口尖叫半声,眼看着碎片与琼浆交错迸溅。好像有什么东西,再次进入了泪腺里。
“我让你脱衣服,听不懂么?”
萧允城的双眼赤红如血,满是伤痕的手臂,此刻紧紧抓着轮椅两侧。
一道道青筋凸起,一声声呼吸沉重。
他摇着轮椅,将沈云姿一步步逼入死角。
一丝嘲讽的笑意,夹杂深寒的冷冽,荡漾在唇角。
“至于我好不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看我一个残废,比起我那玉树临风的弟弟来,究竟算不算好?”
心像被人狠狠扯出胸腔,再被人狠狠掼在地上。
沈云姿的泪水夺眶而出,划过清秀却布满浓妆的脸庞。
“允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和鸣海——”
“我花五千万来消遣,可不是为了听你叙旧的。脱衣服!”
再次重复着这个无情而侮辱的命令,萧允城偏过脸,不想去看沈云姿的泪水。
他很清楚,对这个女人的眼泪,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免疫力。
此时的沈云姿早已将唇咬到发白。
摩挲的泪眼中,却有一丝更加清晰的念头渐渐浮现。
毕竟,已经五年过去了。
这漫长的岁月,沉涤了心境,足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了。
她真傻,呵。
竟然在刚刚的那一瞬间,还以为今天的萧允城,依然是曾经的萧允城……
闭上双眼,沈云姿深深呼出一口气,抬手扯开了晚礼服的肩带。
旖旎的灯光投下暗影,将她白皙如象牙的肌肤,镀上几分玫瑰色。
她拘谨地抱着双手,白玉般的胳膊压在胸前,无处安放地颤抖。
她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但她却一点不后悔。
曾经,她把自己最毫无保留的一切,也像这样交付给了眼前的男人。
“手放下来。”
萧允城闭了闭眼,喉结紧了几分。
沈云姿埋下烧红的脸颊,犹豫着,一点点放下手臂。
左侧肋骨的位置上,一枚小小的刺情,仍是那么清晰瞩目。
一个‘城’字。
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萧允城抿着薄唇,好半天才压抑下一口冲动的浊气。
这个纹身,她竟然还留着?
是诧异,是讽刺,还是不可思议?
萧允城不想去探究,更不想再给自己留下任何希望和幻想。
这个女人,是他用尽前半生去品尝的鸩毒,已足够封喉。
“把纹身洗了,你不配。”
丢下最后一句无情的命令,萧允城慢慢掌控着轮椅,消失在房门口。
沈云姿怔怔地站在原地。
良久,她才蹲下来捡起衣裙,泪水再也忍不住地簌簌而下。
五年了,她从未停止过对他的思念与爱恋。
却也从未痴心妄想过,还能得到他的理解与接纳,再续前缘。
那件事……
就像她与他之间最深的鸿沟,最痛的刺,永远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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