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延在原地万般自嘲地笑着,而段家的老爷段石青在狂喜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又静了下来,两眉微蹙地看着段无延。而段无延也是皱着眉头望着自己这个突然大喜又突然沉默的爹。
张二姨此时早已跑到街上买菜去了。
一向善解人意的陈长倾见到段氏父子陷入尴尬,便出言调和道:“万事有结便有解。二位不妨多叙叙旧,谈谈心,相信问题一定会解决的。在下就先不留在此处了,如果段老爷不介意,信得过长倾的话,长倾就在院子里走走。”
段石青对陈长倾欣然笑道:“陈道长尽管在段家散步,若是有什么需求就和家丁说。等下宴席开始,会有人来请陈道长的。”
陈长倾双手抱拳,道:“多谢段老爷款待。”
段石青浮颜笑道:“无延能得此益友乃是他的福分,还望陈道长日后能多担待,照顾照顾小儿。”
段石青言中“小儿”两字一出,段无延险些落下泪来。段无延自从被赶出段家,就过了足足三个月猪狗不如的日子。这三个月里,他想过回家,想过彻底与段家了结关系,甚至还想过在街角里一了百了……如今,段石青的区区两个字足以让段无延心回段家。
纵使曾经万般委屈,泪落千行,伤陈迹遍,在此刻,也都只不过是青烟一道,随西风长散。
段无延恨过段石青,也恨过段家的每一个人。
然而,当段无延刚一踏上即将要去面对的慢慢长路时,段无延的心中所剩下的除了对段家的不舍之外,便只有感慨了。
段石青后来又和陈长倾说了些什么,但段无延已经听不见了。曾经的光景恍惚般在眼中飘过。也许段无延对段石青仍有不解,但于此即将分别之际,心结反倒成了最不想解的东西。
陈长倾缓缓离开了,其身影在一个回廊的转角间被隐去了。
段无延回过了神,对着段石青不禁苦笑了一下。
段石青双目轻闭,似是在回忆些什么,良久,段石青才缓缓开口,但双目仍是轻闭未睁,只听得段石青向段无延轻声问道:“你的心里有多恨我?”
“如果我身上流的不是你的血,我一定会杀了你。”段无延紧皱着眉,嘴唇翕动,脸靥苍白。
段石青闻言,忽而自嘲一笑,泪水从紧闭的眼角中流出,顺着那条条皱纹朝段家地上的尘土落去。
段石青微微长叹,道:“也难怪。我向来宠着你大哥和二哥,你一出生我就对你看管甚严,几次把你打到了家门口,逼着你读书,逼着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你恨我,恨得应该。”
段无延咬着牙说道:“二十年来,我受的委屈比大哥二哥加起来都多。是不是就因为我娘是在生我时死的,你才一直这样对我。”
段石青叹道:“不是因为你娘,我才一直让你受委屈;而是因为你娘,我才不得不将家中大大小小的其他事放下,去管教你。”
段无延此时已是脸色白得发惨,一口牙咯咯作响,半句话都讲不出。
段石青的双目微微睁开,对段无延苦笑着说道:“我今年六十有余,你也有二十出头了。你出生那年,我和你娘都是四十岁的年纪。”
段无延何尝不知这些?段无延记得,自己的娘是在生自己时死的。每一次段石青用竹竿去打段无延时,段无延都会大喊:“要是我娘还在!你绝不会这么打我!”可段无延越是这般叫喊,段石青下手就越是重。
段石青缓缓说着:“你娘生了你大哥和二哥之后身子本就弱得不行。再加上她怀你时,都已经是四十岁了,如果她坚持要把你生出来,那么你娘她可能就会很危险。”
段石青目光之中隐隐泛着柔光:“当时,我们都劝她,让她服了红花,这第三个孩子就算了。可是……你娘硬是不肯。我被气急了,就逼着你娘把那碗红花汤喝下去。我和你娘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的。当时我宁可少个骨肉,也不肯少了她。”
段无延听闻此些,仍是硬咬着牙,憋着泪水。他的心里在较劲,他就是不服自己的这个爹,他就是要告诉段石青,我段无延的眼泪绝不会因为你讲的这些事情而流,也绝不会在你的面前流。
段石青的声音突然颤了:“可你娘就是要把你生下来,说我们要是再敢逼她,她就干脆去死。那一碗红花汤撒了整整一床,那一席青丝顿时红了大片。”
“我们对你娘都束手无策,只能去请最好的郎中,最好的接生婆。然而,就在临盆的那天,那一席床被又被染红了。可这一次,染红那褥子的是你娘的血……”
段石青流着满面的清泪,问向段无延:“你可知道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段无延的嘴唇此时已被自己咬破,眼角刚一湿润就被段无延用袖子擦干。
段石青见段无延良久不答,随即自己说道:“你的名字是段无延,而你娘的姓则正是‘颜’”
段石青悲然说道:“我抱着你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发过誓,说一定要让你对得起先辈,对得起你娘。从那以后,我便对你严加管教。可你偏偏却又玩心极重,我越是打你,你就越是不听我的话。到后来,你竟染上了一身赌习,我实在气不过就把你赶了出去。可你一日在外面,我就一日会想起你娘。可你每次在段家大门前受人欺辱,我又会想你到底能不能戒掉赌习,如果你仍是不争气,我又怎么对得起先祖?”
段无延勉强笑着问向段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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