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这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
亦笙的车子停在了盛公馆的门外,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齐剑钊下车亲自替她拉开了车门。
她下了车,门房早早便迎了出来,一见到她,神色又似激动又似悲伤,“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缓缓的点头,在平阳的时候归心似箭,可真正到了自己家门口,心里反倒无端害怕起来,恰此时一阵风过,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向大门内走去。
盛家偌大的客厅内,此刻却是冷冷清清,亦笙一面走一面问道:“怎么没人在家?二姐昨天在电话里不是同我说爸爸已经出院了吗?”
那门房答道:“老爷出院以后,二小姐和二姑爷就把他和两位太太一道接去纪公馆了,家里的少爷少夫人们也跟着过去了。”
亦笙倏地顿住脚步,转头看那门房,“在自己家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过那边,这是谁的主意,爸爸也同意了吗?”
门房忙道:“谁的主意我们也不清楚,听说是二小姐和二姑爷亲自开了车去医院接的,直接就去了纪公馆,连我们都没见到老爷,几位少爷和少夫人也是后来才过去的,说是为了便于照应。其实这样也好,三小姐您是不知道,家里出事这些天,可全亏了有二姑爷在了。”
那门房见亦笙半晌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的又问道:“三小姐,是把您的行李拿上去,还是您要到纪公馆呢?”
亦笙闭了闭眼,对身后跟着的初雁道:“你先把行李放到我房里去,我去那边看爸爸。”
一路又乘车到了纪家,齐剑钊依旧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一众警卫人员亦是一个不少。
她原想着让他们留在盛家休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他却坚持不肯,只说是少帅有过吩咐。
她本就心乱,也不与他强争,便也由着他了。
到了纪公馆,齐剑钊安排了几个随行便衣警卫在门外站岗,便带着其余人跟着亦笙一道进来了。
盛太太和亦筝显然是得了听差的通报,亦笙走进客厅的时候,就见两人正忙忙的往楼下走来,倒是不见纪桓。
盛太太几步走到亦笙面前,伸手去握她的手,面色很是有几分遮掩不住的憔悴和惶然,“小笙,你可来了。”
而亦筝见了妹妹,还未说话,眼泪便掉了下来。
盛太太看着亦笙身后,只见到几个穿西服的男人,却不见薄聿铮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问道:“姑爷呢?怎么没一道来?”
“他有事一时走不开,处理完了就过来。”亦笙挂心父亲,一面往楼上走,一面答她的话,又问:“爸爸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盛太太伸手抹了抹眼角,“在二楼向阳的那间房。那年你出事的时候他进了医院,动过手术以后虽是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了,但那身子骨却是一天天衰弱得厉害,现在你哥哥又那么混账,他又是气又是急,所以才……”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一开始还带了点儿做戏的意思,可到了后面,却也是触到了自己的伤心事,毕竟出事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丈夫,另一个是他的儿子,她的话音一哽,停了一会儿才又低低的道:“大夫说得很严重,就连纪桓从日本专门请来的医生都在摇头,我,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病情我们都瞒着他,可是他好像自己有感觉一样,前些天执意要出院,那时他还能说话,翻来覆去就说死也不能死在医院里,又说不许告诉你,我们怎么劝都不听,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你,这才让亦筝给你去了电话。”
亦笙推开父亲的门,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帮他检查身体,白翠音和两个护士守在一旁。
盛远航见到她,喉咙里发出浑浊而模糊的声音,一双眼睛先是放出光亮,继而缓缓的泛红,终于滚下两行浊泪来。
亦笙如何忍得住,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苍老的父亲,几次强行克制方才忍住了想要伏在父亲身上大哭一场的冲动,但那眼泪,却仍是不受控制,一行行的掉落了下来。
她流着眼泪去握父亲的手,费力的让自己去微笑,“爸,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盛远航说不出话来,只能吃力而缓慢的点头,眼眶深陷,淌着眼泪,却是不肯从女儿身上移开分毫。
亦笙再怎样的忍耐,那声音里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哭腔,“那么你就要快点好起来呀,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一起下棋、散步……爸,我以后天天都陪着你……”
齐剑钊见状,忙劝道:“少夫人,您别太伤心,先让张医生替盛老先生看看吧。”
亦笙闻言抬手擦了擦眼泪,镇定了好一会儿方勉强松开父亲的手,站到一旁,让医生检查。
张医生检查了良久,方直起身,对上亦笙期待的眼光,却是不忍说出实情,便看着盛远航房内的医生对亦笙开口道:“少夫人先不要着急,我先和这位医生谈谈,再多了解一些盛老先生的情况再做对策。”
亦笙点点头,任由两个医生走到一旁小声交谈,而她自己重又走到床边去握父亲的手,她这时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对父亲含泪道:“爸,我们听医生的,你会好起来的,还有大哥的事情你也不要担心,仲霆已经在想办法了,他会没事的……”
盛太太听到这一句,那沉甸甸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她强撑了太久,一直就在等这个消息这一句话,此刻终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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