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镰刀的大将似乎也没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斩了相如之后,就呆呆地站着,尔后急速退,端着刀望廉颇,一点儿都不肯放松。屈原也神色凝重,看一眼主公墨镜人,说:“君王且退!”墨镜人也想走,但他舍不得虎头镰刀的大将:“快退回来,我们先走!”
大将点点头,似乎同意主公的说法,但是他不及行动,廉颇已然长刀在握,一瞬平移十米!大将勉强举镰相抵,拨开廉颇时,才发现肩部的甲片已被廉颇的刃风割裂了。
“到底是何物!”大将咆哮着冲上来,倒是也猛,却无虎的威势。我看着通他体墨染一样,无论是肌肤还是铠甲,只有那一对炯明的眼睛,漫射着白光。
“喝啊——”
廉颇狂啸一声,化为一道黑影,左右连环躲闪镰刀,动如脱兔,能戏猛虎。一直以速度居上的虎头镰刀大将,失去了所有的优势。廉颇抓住他三连勾斩过后回刀的间隙,俯身蹬地而起,突进过程中,为使刀身不晃动,他竟在双手持的基础上咬住刀柄的正中!如此刀身丝毫不晃,廉颇拔山河的气力,可以一次倾出,为虎拔牙。
“蔺相如!”
裹挟着所有的思怀,附加上两千年前的遗憾和今日的悔恨,廉颇除了倾泻自己的愤怒,还能如何呢?他与蔺相如相识是在两千多年前。他清晰地记得,蔺相如作为士人被引至王的面前,对王许诺说他去出使秦国,一定将玉璧带回来,且令秦王不能发难。那时候他还想,这样的人,能够对付虎狼一样的秦王么?可是相如早托人将玉璧送回来了,他竟然空着手与霸王博弈,他竟然真的说服了秦王,而且,是在咸阳那座最宏伟的宫殿上。
矛盾与冲突,是从相如位列上卿,且在他廉颇之右而开始的。就算你功劳再多,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前头呢?廉颇记得他对一众宾客,乃至当朝之臣说:
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肯为之下。
他还傲慢地宣言:
我见相如,必辱之。
果然相如低头了,称病不与我同列,外出见到我的车子,也要避开我。廉颇很得意,但是很快他就听说,蔺相如的宾客嫌弃他软弱,相约离去,以此来逼迫相如。没想到相如只是为了国家而退让,为了“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而退让。原来真正心系国家,器量能容天下的人,是相如啊!
那么我廉颇呢?我竟然只是一个争宠夺荣,计较一个朝列的位次,在乎出身的小人么?他还记得他听到相如的话时,是如何的无地自容,在上报此事的宾客面前,脸面有多么不堪。他终于知道居功自傲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他错了。
一捆新斩的荆条,对一个久经沙场征伐日久的武将来说,既是轻如尘沙,也是重若泰山的。轻的是皮肉之苦,重则在于脸面和他素来的高傲。天下的诸侯都称赞他廉颇勇武非常,乃国之大将,即使咸阳的秦王,也不算在其外。
引见的宾客已经进去了,一会儿,相如就会出来吧。如果你想笑,尽管笑。我廉颇犯下的错误,就应该得到惩处。相如出来了,见到他,的确是笑了,可他笑得春风满面,并无一点的戏谑与嘲弄。他拉他起来,他什么都没说,只在相执的手掌间传递着他的温度。廉颇记得他的后背,突然就不再痛,反而是有股暖流升起,化开了他的冷眼······
卒相与欢,为刎颈之交。
前世的记忆,廉颇就回溯到这里。他死死地咬着刀柄,正如雄狮用齿钳住角马的咽喉。那么狠,那么死,那么决绝。他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那黑色的肌肤,真是难看,但是再难看,能有相如湮灭时的黑烟那样令人目眩么?必定是没有的。
风吹过廉颇,屈原新一轮的江水也冲击着廉颇。廉颇这一步的冲劲儿,很快就会用完的。他眼角的余光望见了花坛里,生机勃勃的灌木与花草。夏天,多么美好的季节。天空是那么蓝,一望无际,云彩高挂着,慵懒地随风飘摇,好不自在。阳光洒下来,刚刚穿透了黑色烟雾,像一千万根针,扎进了他的肌肤。偏偏这光是可恨的,偏偏这光照破了相如最后的影子。
偏偏这光,它让我始终看得到,可是当我想要攫取一点时,竟不得分毫!
廉颇咬着刀柄,牙齿已经崩坏,自口中涌出血,然而那血也是乌黑的,是绝望的颜色。
相如与他才重逢,只有这么短暂的相聚,怎么能够捂暖两人中任何一个的心和身子?这一会儿的功夫,还用来学习使用中性笔,为新君放眼天下事。以至于到最后,廉颇才能傲娇地问他,是否真的怕过自己?当然这答案,他早就知道。
虎头镰刀大将竟还燃烧着他那点儿卑微的阴气,绽放出可笑的光来。你偏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光么?
我站在后头,听这声音就像以前母亲撕开旧衣服,干净利落,哧啦一下,就成了两块很好的抹布。那柄虎头接合刀身与刀柄的长镰,有一半飞到了天上,另一半则紧握在大将的手中。这一刀直接粉碎了他的魂核以及他周身的静脉以及他所有的骨所有的筋肉所有的脏器,那镰刀头还在空中刚打了一个圈儿没落下来,地上的武将就已经崩解消散,哪有什么魂血乌黑一旦触及地面······没有!墨镜人尚不及取下墨镜看他的武将最后一面,他就已经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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