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目的地,南进心里越不安,竟有一丝拔脚而逃的退缩。
被人发现他救一个金兵,是百口莫辩。
所有功劳,一律抹杀。
证据确凿,只作叛国罪论处。
南进停下脚步,周围依稀能听到打斗的声音,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
那种不可置信、充满失望愤怒的眼神聚在身上,生生把他撕成了碎片。
前方的瑞祥躺在死人堆里,浑身是血,气咽声丝。
控斥着他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全不念一丝情义。
南进头疼欲裂,他该怎么解释?
说出真相,又有谁会相信?
没有两全其美,顾全其中一方,便会得罪另一方。
他们谁都没有错。
错的只有这个命运!
南进睁大眼,为什么没有人?
那几个尸体倒是好好的,瑞祥人在哪里?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只顾眼前要紧,却没想到人不见了!
此时阳光明媚,撒进树枝缝隙间投在地上,成为一条条顽皮的光斑。
粗重而孤独的脚印伴着血迹,隐隐往东边的灌木丛中走去。
线索使人高兴,瑞祥没事。
南进顺着脚印走,他的伤口开了吗?
地上为何有这么多新鲜的血迹?
照他受伤的程度,应该没有力气下山吧!
必须尽快找到他,以免被其他人发现。
徐州府。
一连两三个时辰埋头苦干,岳祺泽抬头捏了捏坚硬的脖子,略有发酸的脊背。
这些事情,不比打仗轻松。
徐州府刚刚被收复回来,朝廷里并没有立时设立州官。
一些琐碎事件不得不处理,不得不统计。
王统制可以一身轻,岳祺泽却做不到。
战后事宜,春耕农桑,休养生息,必须尽快实施。
徐州府中,粮食充足。
城外田地荒芜,种子下发下去,对百姓对军队,百利而无一害。
午饭吃了几块肥腻腻的红烧肉,岳祺泽嗓子一直不怎么舒服,想喝些茶水。
来到桌边,壶里空空如也,正要喊岳明,又想到他醉的不省人事。无奈一笑!
“大人是要喝茶吗?”
这时,一身戎装的阿清手持红漆描金合欢花纹托盘俏丽的站在门槛处,空灵的声音甜糯亲切。
完全不像以往的清冷高傲。
阳光渐暗,而她是自行发光,让人移不开眼。
岳祺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直到她端着一套浮雕石榴嵌红宝石银壶放在他面前的圆桌上时,他才回过神来。
轻微行拱手礼:“不知阿清姑娘前来有何要事?”
统制大人便是有再大的事情,也不会让她前来吧!
以前两次观察,让她来,不啻于是羊入虎口。
那么她这一次来,是有待商榷了!
阿傕取下笨重的头盔,一张无可挑剔的丽容,完完整整暴露在岳祺泽面前。
如果说南进是一颗刚刚长出来的花骨朵,那么眼前的人便是已经怒放的同系花朵。
正是最好的时候!
见岳祺泽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阿清心里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没有人能抵挡自己的容貌。
两人谁也不说话,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探看深究,却非常同步的沉默。
终究还是不同的,都说相由心生,明明两人是差不多的一张脸。
仔细一看,是极为不同。
南进面相坚毅果敢,昂昂正气怎么都遮不住。
此女虽非大奸大恶之徒,可眉如细柳,韧劲不足。
面容娇美,自带妩媚,明是严肃,却给人一种似有若无的邀请。
不像寻常女子!
阿清来这里,自有要事,怎会一直沉默?
“阿清没有要事便不能来看大人了吗?”
岳祺泽恢复镇定,恭敬的低着头。
“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知道,恐玷污了阿清姑娘的清誉!”你请走!
“呵,清誉?”
见他不似先前的痴迷模样,阿清非但不生气,反而高看他一眼。
他有不同的资本!
“大人不必担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说话好生奇怪!
“阿清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统制大人因找姑娘不到,恐带累了姑娘,这便是我的过错了!”
“呵呵,大人莫不是说笑了吧!”
那娇笑声让人很不习惯,像是一个变了质的声音。
“收复了徐州府,统制大人很高兴,便多饮了几杯。此时,正在将军府里歇息呢!”酣醉如猪!
岳祺泽一时摸不清她的来意,统制大人对她千好万好,无所不依。
如今喝醉了,她不应该侍候两旁吗?
她究竟什么意思?
他与大多数士兵驻扎在城门楼兵营中,少数一部分在郊外。
这里距将军府骑马都要两刻钟,她是如何过来的?
岳祺泽好心提醒:“统制大人浅眠,对姑娘又极为看中,一时找不到姑娘该是着急了!”
“大人在阿清面前,连句真话都没有吗?”
何苦做戏呢?周围再无旁人。
阿清不由眼眶微湿,水烟朦胧,如花罩雾,幽怨的瞪着你。
那无辜的样子,似在控诉你犯了多大的过错。
“不知阿清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是一个粗陋之人,如有得罪之处,请阿清姑娘不要怪罪!”
他有说错什么吗?她委屈的样子,好像是他的错。
岳祺泽的话没有起到劝解作用,阿清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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