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还没有停,赤黎将素色的油纸伞收好搁在屋檐底下,许是细密的水珠溅到了猾怀的长毛上,它晃着脑袋在赤黎的肩头站起来,努力的抖动了两下。
赤黎的肩窝被蹭的发痒,抬手就在那毛茸茸的小爪子上捏了一下,小东西不高兴了,两爪一翻跳下地,冲着赤黎“嗷嗷”的叫唤,赤黎没法子,只能又俯下身让它跳进怀里。
赤黎站的偏远,但这一幕仍是被封城和春秋看在了眼里。
封城问春秋,“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她怎么能看得见这些东西?”
春秋耸了耸肩,对于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姑娘,还能指望她能给出多少的信息,“我也不知道,之前我明明感觉到她身上有很强的破坏力,可是现在,你看她像对人有威胁的样子吗?”
看着赤黎逗弄猾怀,就有那么几分少女情怀天真烂漫的模样,封城换了个问法,“那你就把她这么留着?”
“留着呗,”春秋回答的一脸理所当然,“反正我看她也没地方去,何况我觉得她和谢衣相处的也挺好的。”
自从谢衣恢复了记忆,春秋在她面前的身份就变得一清二楚,比起披着封城身份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反而更好了,春秋可以偶尔没皮没脸的叫她谢姐姐,就像在天虞山时对师姐一样,然后悄抹抹去酒窖挖酒喝。
有一个在她面前不需要掩饰身份的人,春秋觉得很自在,谢衣对他带回来的人也不会多加疑问,女人间的友谊有时会建立的无比迅速,有赤黎每天在楼里帮衬,谢衣也不会太压抑。
赤黎今天换了一身素麻的衣服,素衣碧裙,小姑娘不喜欢盘髻,只松松在两鬓挽着小辫儿,看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丫头。
眼看着楼里的人渐渐多了,春秋收了茶盏,猾怀那小东西先前被春秋蹂躏怕了,见他走过来,忙着往赤黎身后躲。
赤黎抬起头,见着春秋过来,抬手指了指他昨天刚刚换上的白色长靴,春秋摊开手做了个不解的手势。——明明赤黎只是哑了喉咙并非听不见,然而只因她不说话,春秋就总觉得自己也不会开口似的。
连换了两个手势,春秋仍是不明白,赤黎有些急了,她从腰间取下淡青色的帕子,低了身细细的给春秋擦起靴面溅落的水渍,春秋这才发现,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靴面弄脏了。
赤黎的发缕垂落在潮湿的地面,春秋下意识的想弯腰帮她别回耳后,一俯身却正好和起身的赤黎撞在了一起。
春秋的下颚被撞的生疼,边揉边往后退了几步,赤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落的发缕贴在有些汗湿的脸颊上。
赤黎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这个简单的手势春秋倒是懂了,他说,“你忙完来找我吧,我先休息会。”
听到肯定的答案,赤黎的笑容就更加真切了,她开心的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去后厨传菜。
由于赤黎不能开口,大部分的交流只能依靠手势和文字,可她会的那些文字早就不是当下所用的文书。
春秋幼年被师父逼着看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上古文献,古前的文字倒当真能认得,于是教赤黎认字的事就变得义不容辞。
等下午忙完衙门的公事,春秋就更觉得身上乏力,回到楼里倒头就睡,等模模糊糊饿醒的时候,整个天虞镇都已经到了入眠的时候。
懒得点烛火,春秋想着先摸黑去厨房找点吃的。
楼里的伙计陆陆续续的收拾着,厨房的灯火熄了大半,赤黎却卷了笔墨在灶台边看书,连春秋进来都不曾发觉。
春秋愣了一下,想起中午答应赤黎的话,忽然间为自己的忘却有些自责,他走过去,把赤黎身边的烛台拨亮了些。
赤黎心里欢欣,提笔写着: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糕点一直温着。
春秋没有答话,从她的手里接过笔来,细细的写道:谢谢。
锅上的糕点蒸的久了,面上沾了水汽,春秋却吃的很香,毕竟没有什么能比一顿夜宵更让人开心。
看着烛火明灭里,赤黎那被柔化的侧脸,春秋突然想起以前半夜饿了,就骗师姐起来做宵夜的日子,心里就泛起了涟漪,也不知道师姐而今如何了。
玄尘道人是个心如止水的人,但春秋不是,他感恩戴德师父救了自己一命,授他道行,教他本领,但他到底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还未入世,如何出世。
赤黎念书的时候总是很认真,春秋刚睡饱,又吃了夜宵自然不困,他坐在赤黎身边慢慢翻着那些早就熟记于心的诗词,却觉得是比幼年囫囵吞枣咽下去的有意思。
“赤黎”,春秋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把书卷放下。
赤黎很少听她这样叫自己,也搁了笔来望着他。
春秋只觉得赤黎的眼睛好看的很,先前没有觉得,如今才发现她眸子里的光晕,清凌凌的,倒似泉水一般,春秋问她,“我带你去临水镇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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