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
瞧章清亭赵成材小两口闹起了别扭,皇后掩嘴轻笑,“那依张氏你说,待要如何?”
章清亭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了,不慌不忙的道,“回禀娘娘,民妇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善孝为先。婆婆是生养相公之人,又含辛茹苦将其抚育成人,qín_shòu尚知跪乳反哺,身为人,又岂可不知尊老敬老?故此,且不论婆婆因何而不喜我,但为了让她老人家不生气,相公即便是要与我和离,我也是没有一句怨言的。”
皇后等人听得微微颔,从这一番话里,便能听出章清亭并不是个不明理的人,那她与婆婆的矛盾,想来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玉真公主听到此处却忍不住插了一句,“可若是为人媳妇的个个都因为婆婆不喜而要和离,那做媳妇的也可怜,婆婆也霸道了些”
妃笑着嗔了一眼,“傻孩,这清官难断家务事,特别是家里的许多事情,可不能简单的以一面之辞而作定论,更不能以孰强孰弱来做判断。”
听她的话里明显有维护婆婆之意,皇后未免有些不喜。后早死,这些老妃们说起来都不算是自己的正经婆婆,但又全都是自己的婆婆。平日里头可没少给她添烦难,所以感同身受,她倒是挺同情章清亭的。
但玉真之母却是精明,先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不过是个引,后面这些才是正,“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风气也有些不好之处。讲孝道是对的,但唯父母之命是从,却有待商酌了。一个顶撞便是忤逆不孝,若是父母的心再重一点,便闹着要休妻或是和离了。其实说起来,进了一家门,都是一家人了,彼此又有什么过不去的?若是扪心自问,哪个婆婆又不是从做媳妇起熬过来的,哪个媳妇不会有做婆婆的一天?将心比心,又何必相互为难呢?”
这话说得众人无不点头称是,玉真公主却犹自叹息,“母妃讲的道理虽是好的,但世人哪有那么多能相互体谅的?若是可以,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旷男怨女了。就以张姐姐来说,即便是她再嫁与赵翰林,若是婆婆不高兴,哪天又闹着要把她休掉,可怎生是好?”
章清亭趁机进言,“可不是如此?民妇虽然也想从一而终,但确实也害怕婆婆照旧挑刺,实在是不敢再轻易踏进婆家大门除非娘娘能下个旨,让以后这些做公婆的不能随便就休掉媳妇。纵是想休,那也须得有个正当理由。不仅是她们二老说了算,还得由族里、双方家长,还有我们自己同意才行。最好啊,再请乡亲们来评评理,到底是孰是孰非。否则,世人只会说被休弃的媳妇如何如何不好,可媳妇的委屈,又有谁能明了?”
赵成材在外头听到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媳妇所求的不光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全天下所有为人媳者一个小小的公道。
心中未免生出些感慨来,但更多的却是怜惜。身为女,在这世间已是大不易,从四德哪一项做不好都有人非议。若是公婆明理,倒还罢了。若是遇到一个强势的公婆,比如赵王氏,那确实是有些难搞。
也难怪她不肯应承再披嫁衣,忙伏低了身在外帮腔,“微臣也觉得此娘此言甚是有理且请各位娘娘听微臣一言。
臣在家中原是长,臣妻也是长女,两家素来清贫,为寒素。臣又是一介书生,除在乡间传道授业,启蒙孩童,只余两袖清风,别无所长。而双方父母年事已高无法操劳,弟妹年幼无知不辩良莠,自娘进门之后,全家生计便仰仗着娘一人奔波操持。双方父母衣食皆由娘侍奉,一众弟妹也全赖娘悉心教导。娘虽生得性格比常人刚烈些,但心地公道,侍奉公婆与自己亲生爹娘并无所差,待叔姑等甚至比亲生弟妹更好。于孝悌之上绝无份差于微臣更加是体贴入微,并不遗余力,供我读书,劝我上进。
我们阖家上下,左邻右舍无不称赞于她。其实母亲对娘也没有大意见,只是见她时常奔波在外,不能日夜尽孝于前,难免心生嫌隙。和离之事也是气头上的话,想来也并非本意。只是话一出口,即如覆水难收,年长之人,犹好面,故此才酿成骨肉分离之痛。
而之于微臣,却也因母命难违,不得不从否则,微臣与娘原本伉俪情深,情意甚笃,断然不肯别离。现下木已成舟,悔之不得。微臣只愿与娘重结连理,方不负当日白头之盟。只娘因遭如许变故,心有戚戚,臣心中十分明白。但诚如娘所言,若是母亲哪日又再挑理,那岂不又是一场伤心?
若娘娘能降下这场恩典,将世间夫妻别离之事更加规范,不能仅凭父母一时气头之命就草率从之,那就不光是微臣之大幸,亦是天下万民之福祉请娘娘思”
皇后听完他这番话,不由得怦然心动了。
国之根本,乃是姓。姓归依,便是千家万户。只有姓家中和睦安宁了,国家才能繁荣富强。她赏赵成材夫妻一场恩典是小,只会有这么一对夫妻记在心上。可若是她能推动一项法制的建立,那却是能惠及万民,流芳世啊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并不算难操作,而且亦不是违背孝道之举。
只不过是在人家夫妻闹着要分离之时,多加一道手续。可以让当地官府出面协调一次,看看究竟是何种情形,只要不是犯了七出之条,不过是偶有纷争,那便可以让官府之人晓以大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亦不属过分之举。本来这教化民风可也是历朝历代重要的工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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