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
思荆园虽在城郊,但从码头过去,就必须从京城里穿行。章清亭不是头一回来,没什么惊奇。但方明珠她们却是一直瞧着窗外,处处透着好奇。而眼神最为复杂的,当数晏博了。
昨夜京城里刚下过一场雪,处处银装素裹,似是穿上了雪白的毛茸茸的外套,透出那么点可爱劲儿来。乔家伙计会说话,说是瑞雪迎佳客。章清亭想着自己走时,也是下了场雪,回去就有了身孕,心下想着便有几分喜色,不知这回又该应着什么好事上头。
车至城中,忽然迎面来许多不知哪家的家丁,捧着白幔白幡等送殡之物,急匆匆的往一个地方赶去。
他们的马车已经减速,可那伙家丁实在跑得快,一时避让不及,到底冲撞到了一人,也不是如何受伤,只是跌了一跤。
但那小伙计见状,立即跳下车去赔罪。但那家丁却不领情,跳起来就指着鼻骂,“不长眼的东西,连晏师府上的东西都敢冲撞抓你去坐牢”
什么?晏府?晏博霍地一下跳下车来,揪着那家丁的衣领,厉声质问,“晏府里谁殡天了?”
死的不是一个,是一双
病逝的是晏府晏师,晏博的亲生父亲晏怀瑾而晏夫人,也就是晏博的亲生母亲裴静也因夫死散,生无可恋,服毒殉节了
晏博设想过无数次重回家门的场景,可从来就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霜山雪海,白茫茫一片入眼全是刺目的白,与天地似是融为一体,肃穆苍凉得让偌大的晏府几乎成了个冰窟窿里,只一眼,便冻得他连全身的血都凉透了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夜。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前,晏博就父母双亡,一无所有了。
“让我进去进去”此时此刻,谁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在没有看到双亲的遗容之前,他绝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把喜妞往章清亭手里一递,赵成材拉着贺玉堂也跟了进去,这个时候,无法叫晏博冷静,只能陪在他身边,不让他闯下祸事。
正厅之中,已经摆起了奠堂,并排列着两口黑漆漆的棺材。在这白得让人发狂的寂静里,添了尤为沉重的两笔。
“不”晏博一看见棺前两个分别罗列着父母之名的牌位,顿时情绪全然崩溃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冲上前去就要开棺。
“你干什么?干什么?”旁边那些生面孔的家丁一拥而上,拦住了他。
“让他去”蓦地,从灵堂后头匆匆赶来浑身缟素,披麻带孝的晏博斋,挥手拦住了下人,反而命令,“就让他见爹娘最后一面吧”
正式下葬之前,棺木不会钉死,只拿木楔虚掩着,就是为了给至亲好友们最后瞻仰遗容的机会。
挣脱开来的晏博红着眼睛冲上前,一把推开了父母的棺盖
他那博多才的父亲,他那端庄美丽的母亲皆是静静的躺在那儿,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温。
“啊——”仿佛是从心底深处爆发出的哀嚎,晏博仿佛受了致命伤的兽,痛苦的揪着自己的胸口,扑通就跪了下来
那种血脉相连的痛如同千刀万剐的酷刑,把他整个人都击倒了,痉挛的缩成一团。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却是半个字也再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流泪,不停的流泪直到他觉得眼前一红,整个人象是掉进了喧嚣的血海,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全都奇异的安静下来。四周很黑,但屋里有一盏灯仍在摇曳着暖暖的微光。定一定神,外头隐约还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是吉祥,见他醒来便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这是几?阿礼哥,你还看得见么?”
怎么会看不见?晏博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二啊我……我这是在哪儿?”话一出口,才觉得嗓干涩的难受。
吉祥松了一大口气,露出笑意,“可吓死我们了你在灵堂上流着血泪就晕过去了大伙儿好怕你的眼睛出事,幸好没事你等着,我给你端吃的来”
“等……”晏博忽地想了起来,他的爹娘待要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阿礼,你醒了?”赵成材在外间听到说话,挑帘进来,后面还跟着乔仲达,“你别急,先吃点东西,我们慢慢跟你说”
温热香甜的红枣小米粥很快就端了来,几口下肚,晏博感觉有了些力气,嗓也不那么难受了,目光里多了一份痛过之后沉淀下来的冷静,“说吧”
赵成材和乔仲达对视一眼,开口了,“晏老爷和晏夫人确实已经过世了,你那日在灵堂晕倒之后,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是第日的傍晚了。我们现都在乔公的思荆园里,很安全。”
乔仲达把话接了过来,说得更加详细,“你大哥已经上报了朝廷,皇上的赏赐也下来了。你父亲虽然生前曾将你逐出家门,但你大哥还特别为你求情,允你在出殡那日披麻带孝,前去送行。”
人都死了,他才做好人,让自己去尽孝,会不会做作了些?就算是他不求这个情,难道我就不能带孝吗?
晏博在被中得自己的手都快要滴出血来,脸上却淡淡的,“还有什么?”
他最想知道的是,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还偏偏死在自己进京的头一夜里
旁人如何不知其意?瞧着他的眼中俱是伤感和怜悯。树欲静而风不止,欲养而亲不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委实沉重了些。
乔仲达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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