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名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他微微垂眸沉思起来,像是对于要不要在现在回答女儿提出的这个问题,心里始终有轻yi难以放下的顾虑。
良久的斟酌过后,他抬起目光扫了一下桌面的茶杯,同时慢慢说道:刚才小玉来过了?
叶诺诺看着父亲的目光所指,心里本能地抖了抖。叶正名的话锋突转,已令她想起刚刚暂时忽略了的危机。
一边暗自安慰着自己说没事、没事,父亲只是随口一问,她一边绷紧心弦得貌作谦恭状回答:小玉精心泡了你喜欢喝的茉莉春尖,可惜你刚才正好不在。
叶诺诺不知道,自己只说出这一句话,便犯了个大错,导zhi叶正名在怀疑她这话的真实度的同时,对书房内一应事物重新审视起来。而在这一次审视时。他秉持的态度,也不再是可有可无的怀疑,而是有理由的质疑。
茉莉春尖?那的确是叶正名习惯饮用了十多年的茶饮,所以他怎么可能闻不出书房里没有一丝这种熟悉的味道?而凭他行医多年练就的对药材的好嗅觉。稍一凝神,他倒是不难嗅出,书房里有另外两种复方药剂的气味。
莫叶连续五年服用廖世配制的汤药,以至于她的体质已经开始轻微发生着改变。一般的人如果嗅觉灵敏一点,在非常接近她时估摸可以闻到她的气息里有一丝药味,而像叶正名这样的医师,则对这一丝药味的体会更为敏感,就像经验丰富的大厨可以从一碗清汤中嗅出它由何料煮就一样。
至于另外一种方剂的气息……昨天某人痛吃一顿板子后,傍晚时叶府里去给她擦药料理的仆人是叶正名吩咐的,那可以快速令皮肉伤结痂的伤药也是他自己配制的。对于这一点。叶正名当然无比熟悉。
只是。小玉带着伤还不忘瞅准机会跑来看叶诺诺,这一点可以在他的预料之中,可莫叶这孩子也跑来了。这是为何呢?
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张被茶水打湿的字帖,叶正名忽然明白过来,然而念头一转,他又有些不明白了。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女儿,笔直的视线不自觉的定格在她的身上,心里则觉得不可思议,暗暗怀疑道:不过才见了几面的生人,即能帮你抄书作弊?诺儿啊,如今你已经有如此神通了?还是我想错了?
叶诺诺不知道父亲此时心里的想法,她看着父亲看向她的目光。只是渐渐觉得,似乎是自己的谎言被他拆穿了,可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发火?还是说自己想太多了?他的发怔神情,只是因为寄情于过往并暂时沉浸于其中?
在这一瞬间,书房内的父女二人一齐的暗暗猜测着对方,又在同时质疑着自己的判断。书房内顿时一阵安静,两人皆未表态,却能感觉到此刻屋内气氛里的古怪。
在两人相顾沉默了片刻后,终还是叶诺诺先有动作,先入为主的取了桌上的那张字帖递近到叶正名眼前,同时笑着说道:爹,你看看我练的字怎么样?虽然不小心被茶水打湿了,但还是可以看出我有很认真地在写吧?
叶诺诺的微笑中满是期待之意,但实际上她的头皮正在一阵阵发麻。
嗯,的确工整了很多。叶正名很快给出答复,话语中略有褒奖意味,大大满足了叶诺诺眼中那刻意展现的期待之意。
不过,因为叶诺诺的表演太逼真了,并且叶正名也还不知道莫叶有那本事,初步模仿叶诺诺的字迹,即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模拟到这种程du,所以刚才还在质疑女儿的他这会儿又再度有些怀疑起自己来:莫非真是自己先入为主错怪诺儿?这孩子真的开始转性子努力学习了?
见父亲在对她的‘进步’认同了一句后,就再未言其它。叶诺诺的心里长舒了口气。
看来,这主动出击的一招,效果还不错。
而正当她在心里还有些怀疑父亲有没有怀疑她时,就突然听父亲开口道:诺儿,我们叶家的确是在十多年前遭了场大劫,整个家族震荡,家业受到很大损伤。而这一qie,是我一个人无法挽回的结果。
叶诺诺闻言愣了愣神。
虽然她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又将话题移回刚才那条道上,但至少现在父亲没有继续用审判一样的目光盯着那字帖,对此她心宽不少。而甫一听闻父亲正面承认了她对叶家漫长而有些梦幻感的家族史的第二个猜想。虽然她有些惊讶,但以她现在的思维深度,还是不太能深刻理解到父亲话里的家族大劫是多么严峻的。
不过。她能够想到的一种画面,还是很快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商仙……家劫……凋敝的亲族……
冰冷的银两可以积累起来,也就会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可这么大的一个家族,要凋零到如今这个地步,那就还标示着曾经有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从世界上消失。
这一qie。并不简单,并且还隐隐透着股残酷味道。
能让整个叶氏一族消亡到只剩父亲一人。究竟需要何等样的罪名?
无法挽回家族高山崩顶之祸,父亲只好改行求生,这倒也说得过去。但叶家如果真是遭了如此罪名,为何父亲却又能在太医局获得至高荣誉?这其中似乎是存zai着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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