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广说罢,之前搭在裴印肩上的手滑至其小臂上,抓着他的膀子往上带了一下。
可是,裴印丝毫没有起身的动作。
这两天严广也没怎么休息好,身体的疲倦再加上心神上缠绕着的忧虑削弱了他的耐心,眼见裴印的执着,他自抑不住地焦躁起来,斥责道:你胡闹什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就那么好玩吗?
老爷……裴印迟疑了一声,然后以手撑地的颤颤悠悠站起身来。
他其实并未完全站直双腿,只是屈着膝立了一下身形,然后就忽然面朝地,直直地摔了下去。
裴叔――
在裴印倒下的那一刻,站在小楼窗后,一直注视着楼下院落的严行之禁不住惊叫了一声。
站在裴印身边的严广看着这跟随自己多年的忠仆忽然倒下,目光亦是一滞,失声道:印子……转而又扬声喝道:来人!
……
严府的仆人并不多,事实上整个京都所有为朝廷效劳的医师家,都缺乏仆人。这一行为惯性如果追朔起源头,似乎要算在二十多年前,京都六位御医家陆续遭到仆人投毒的事件身上。
这件事细说难详,总之就是下人也是人,耳濡目染之间也能从医师老爷那儿学到些点滴。不同的是,官宦人家的仆人即便学了老爷的官家气度,那也只会是样花架子,扮扮恶犬吓吓人还够用,动真格的就没底气了,然而学了老爷医术的下人则足有为小恶作祟的能力。
俗话说学坏容易学好难,人品如此,毒药也如此。要配一方剂害人,可比配一方剂救人要容易多了,因为用药达到人体死亡的目的是不需要辩证施治的,而老爷的书房,总是需要仆人打扫的,药书之类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绝对的机密。
医药世家要挑选下人,必须非常谨慎,所选用的仆人自身的能力自然而然的也比一般人家的丫环家丁要强,而这一点也能尽可能的滤化心性卑劣的下人。
学薄让人易妒,目浅令人卑鄙。不过这一问题,严府可以说并不存zai。
严家人不欺人,以严老太爷为首,严家主人皆是赏罚分明的。严府人手不多,因人而起的纠纷自然也少了。看院家丁不用做服侍人的事,而服侍家主的仆人要做的活计也轻松,这轻松的根源还是主要来自家主的品性上。服侍严家的人,至少不用提心吊胆防挨骂。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每月就能完整的拿到一分工钱。
而真正令仆人每天都诚心诚意服侍家主,勤恳于府中杂务的原因,还是严广的善缘广施。
裴印自然不提。他要是想离开严府,以他的本事要在外头挂牌开医馆,自己都能做半个郎中。其他的府中仆人,只要是近身服侍严家两位家主,一年之后也都能有所得。风寒一类、轻微外伤、皮肤上常见的问题,只要是在严家两位老爷不忙的时候,仆人们请教了,他们便都会提上一两句。
似乎没有哪家的仆人能像在严府时这般好福气了。
或许在那御医家投毒案发生后,京中只要是在医师家做活的下人,待遇都变好了些。那么严广家几可算好上加好了。严广是京中医界公认的顶级医师。如果能在他这里学到东西。那想必也是极好的。
裴印的卧房里,严广坐在床边给他把脉,同时看着蹲在床尾处不停给裴印揉腿的两名仆丁。看了半晌,他忽然叫道:又偏了,位置不对,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一名仆丁抬头望着严广说道:稍微偏一点点,应该没什么吧?
医学不是儿戏。严广面色严su,他站起身走到床尾,伸手把着那仆人的手在裴印膝盖上挪了一下,然后叮嘱道:记住了,这里才是血海穴。
太老爷,小的记不住。那仆丁苦着脸告饶道:一个膝盖绕一圈。都有这么多穴位,再这么一揉,眼睛都看花了。
严广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道:记不住是记少了,叫你揉个百千次,估计你摸着黑也能知道它在哪儿。都多用些心,这一套指法你们学会了,对自己也是好事。
那仆丁在严广的指引下继续揉捏裴印膝盖侧面的穴位,没过一会儿,他的手指又开始偏移了。这次未等严广发话,他就已经沮丧起来,说道:小的愚钝,还是没法学到太老爷的聪慧。
严广轻轻吁了口气,然后温和说道:人身上有几百个穴点,其实也有医师掐不准的时候,但穴如其名,摸到正确位置,手上都是会有感觉的。
那仆丁遵照严广话语的指引,在裴印的膝盖上摸了摸,他的脸上忽然露出欣喜微笑,急着道:真的,我好像摸到了,血海那位置可以摁下去。
让你给他按摩腿上经络,你也别跟揉面似的,摸到穴眼,手上的劲儿就放缓下来,力气太猛也是会背道伤人的。严广说罢就站起了身,拂了拂衣袖,他在要走时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试试自己摁自己用多大的力会觉得痛。
那仆丁目露感激的望着严广说道:谢谢太老爷的教引。
严广没有再说什么,只沉默着慢慢向屋外走去。
……
严广回到中院,慢步走上小楼。两天前他的孙儿刚到严府,很快就被孩子的父亲锁在了中院小楼上。
这几天除了吃饭和方便,严行之就只能待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几乎跟坐牢无异。他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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