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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时遭逢那极恶的际遇,让阮洛近乎一生药罐子缠身,他这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其实是他思维惯性中很牢固的一条观念。
但他的这一观点,很快就遭到好友极削面子地鄙薄。
王哲也没有在意莫叶的那个问题是不是问了别的什么意思,他只是看向莫叶,却拿阮洛打趣:“别理他这话,他喝药喝怕了,现在是喝什么药,还没尝到味道就先喊苦。”
杨陈闻言不禁失笑,暗想:这阮洛,虽说谈吐间已有些不符年纪的老辣,但人品中仍不失率真。
可尽管王哲又在拿阮洛开涮,阮洛对此也没辩驳,只是含笑承认,但莫叶的脸上却是丝毫没有玩笑意味,反而更为认真起来。
“真的很苦么?”莫叶还在思考着她刚才忽然生疑的一个问题,又道:“早上那郎中来时写的药方我看过,那是很简单的三味药,虽然我不懂它们是凭什么医理配成一道方剂,但其中没有一味是味道极苦的才对。”
阮洛愣了愣神。
王哲的脸上也已敛去玩笑意味,目色一凝,问道:“哪三味药?”
只是三味药,并不难记,莫叶很快凭记忆念出。
其实莫叶能辨出这三味药,跟她几年前第一次怀疑自己喝的药、然后设法去偷药方那件事有关。
之后,为了查出自己喝的那种药方是什么成分,莫叶翻了一个月的药书。那时她虽然没有收获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还是托严行之的便宜查到根源,但是那一个月的翻找沉浸于药书中的经历,对于她来说,也不是全无益处。
她凭此得以记住了一些广泛运用在民间的方剂。因为这些方剂不是治疗重da疾病,且结构简单又常常要用到。所以没有像一些复杂方剂那样被医者收藏起来,即便她当时只有几岁,也可以轻松买到。
今天阮洛喝的药,性质主要为消清积食、疏理肠胃,并非用于痼疾的方剂,结构一贯也是非常简单。并且因为积食之症常在脾胃较弱的孩童身上发病,患者的特性对药剂的复方选配也有一定偏倚,这类药至多也就有些涩舌,绝不可能苦得断肠。
经莫叶一提,王哲也警惕起来。
虽然王哲与莫叶一样。也不是医家出身,但与莫叶近似,他也有一段接触到医理的际遇。王哲在泊郡陪阮洛休养时。闲来无事就常与那个姓易的乡医聊天,自己家里还有个常生病的二哥,如此耳濡目染,对于基础的医药之学是有一定了解基础的。
听了莫叶的口述,他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四下一扫,但没有立即说话。
“会不会是弄错了?”莫叶看见王哲像是要发火的样子,心里微急。但当她刚从椅子上站起身时,她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来,是刚刚在那小亭子里时,王哲对她说过的话。
……
“以后若再逢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或许还有更糟糕的情况,你必做到的是镇定、神清,分清事情的轻重过程。并有所举措。”
“如果连这样做都不能改善什么,那么惊慌与眼泪就是更为无用的东西了。”
……
莫叶定了定神,赶在王哲发作之前,沉声又道:“会不会只是弄错了?”
她再开口时,似乎只是将刚才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但她这第二次开口,话里的意思又好像发生了一些改变。
她一出声。厅中数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
众目所指之时,仍是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的,但莫叶只是目色动了动,很快就沉下了心。随后,她走到桌边,向阮洛伸出手。
阮洛以为她要看药汤的颜色,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发现,所以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把碗递到她伸来的手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莫叶端过碗去,就往唇边倾……
这一幕令屋内几人中升起两声倒抽气的声音,但不论谁想阻止,都阻止不了了,药已经被她喝了一口下去。
阮洛离得最近,见她皱起眉,不禁失声道:“你……”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莫叶已经开口:“的确是‘苦断肠’,但这药应该是白桃姐姐的,昨天郎中给她开的活血疏络的药,闻起来大抵是这个味了。”
其实这药入了莫叶的口,并未让她真有苦到断肠的那种感觉,这可能是因为近几年来她每天都没有断过对一种苦滋味的品尝,让她的舌头对百味中的苦有了很强的抗拒能力。
可即便如此,她更要特别注意,将自己的口感描述得与常人一致。她每天必饮的那种汤药,至今对于旁人来说仍还是不告之秘。
如果以她此时的年龄,在喝下一口苦涩汤药后,还对旁人说没什么,只是微苦,不知道别人要怎么看她呢。
大为惊讶后的阮洛又有些不解,他觉得莫叶可以不必亲口去尝,要辨别还可以有很多别的办法。
然而不待他开口,王哲已抢先一步。
王哲一直在忍的脾气终于发作了,对侍立在门边的一个丫鬟喝道:“叫白桃到这儿来!”
那丫鬟本来已有所觉察,有些郁闷的准备担着怒火,却没料到王哲要找的是另一个人,丫鬟顿时心里一松,连忙应诺,匆忙着就要向屋外走。
然而她的前脚才刚迈过门槛,就又听到阮洛的声音:“不必了。”
丫鬟只能回转身,一脸犹豫的看向王哲,然后目光偏移到阮洛那边,眼中露出为难神情。
阮洛目色平静地又道:“你直接去厨房一趟,把我的药端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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