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新泽西州的春天来了。楼房外面的树叶抽出了新枝,地上长满了娇嫩的花,紫红色的三角梅开了一丛又一丛,妖娆万分。
保洁阿姨来房间里取垃圾袋,她总喜欢偷偷的瞟我,大概是因为我是这里少有的亚裔,她就有如动物园里的参观者,将目光投在令她好奇的动物身上。她动作慢,声音大,我总会被她弄的很不舒服。
我正在安静的读塞尔努达的几篇诗,她不断发出与物品碰撞的声音,弄的我很神烦,于是我就扔下书本穿上拖鞋出去。
“谢艺华?”
一个男声从我头顶落下,他叫了我全名,非常好听,字正腔圆,口气中带着点犹疑。
我抬头看见一张男性面孔,熟悉又陌生,是胡先生。他头发很长,穿着一件黑色的西服,像是刚下班。
“为什么你?”
他指着我身上印有疗养院名称的衣服。
我不说话,他盯着我上下看了好几眼。他闭了嘴,又张口,说:“还没好吗?”
我垂头,目光落在他擦的铮亮的皮鞋上,冷冷的回了句:“不行吗?”
“不是不是。”
他急于辩解,但我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抬起脚步继续往餐厅的方向走。
在白人阿姨那里打了一份海鲜面,我经常吃,却还是吃不习惯,觉得跟yuy的海鲜面是什么味道,我似乎记不清了。
“终于找到你了。”
我刚落座吃完第一口面,胡先生就端着杯咖啡过来坐在了我的面前。
我自顾自的吃着,他瞧我不说话,想要逗我,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还以为你跳河去了呢。”
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不想理他,继续咬了几口面。
他坐着久久不动,直到快吃完的时候,我终于开口:“你也被关进来了?”
“我来看个朋友。”
“不怕影响工作吗?”
“你还在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我装傻。
“就上次见面不欢而散的事情,不要说你忘了。”
我冷漠的笑了一下,“还真记得。”
我端起盘子离开餐桌,胡先生没有跟着我,也许他走了,正好耳边又清净了。
我打开手机,戴上耳机听歌,一首很老的歌,然后回房间坐在小沙发上继续看诗。他说:那个夜晚没有睡意,疲于细数海浪,总要数那么多海浪,那里会有人懂得他的苦涩。
会有吗?
我嘲笑着将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末尾只有译者的名字,然后留下一大半的空白。
又累了。
我躺回床上休息,直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才醒来。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树木和小道上来来回回走路的零散人群。
下午三点半我要去史密斯的办公室报道,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我答应了布鲁克斯听他的话。
“下午好,今天感觉怎么样?”一如既往的开场白。
“就这样。”亦是一如既往的回答。
“hua,放轻松,我们玩个游戏。”布鲁克斯带我去他办公室角落里仅仅一帘之隔的地方,大概只有五六平米,被纱帘遮住外面,四周墙壁雪白,像一个小小的可以安歇的地方。
“我会给你放一段音乐,你只需要闭上眼睛,吸气吐气就行。”
史密斯说这可以让我放松,十分钟后我确实没有那么忐忑,甚至有些困了。
他把我带回他的办公室桌前,我坐在软椅上,他问我:“今天有写日记吗?”
“还没有。”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袋子,说道:“这是我女儿做的饼干,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尝。”
“谢谢。”
但我没有接过。
“很正常的饼干,没有添加剂。”
我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喜欢吃饼干。
一个小时的见面,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都在听他讲自己的女儿。听他说自己周六上午都会开车从新泽西出发开到布鲁克林一家芭蕾舞学校,女儿去上三个小时的芭蕾,他就会呆在附近的一家店里吃brunch。吃完之后带女儿去吃饭,然后二人在车上休息一会儿,他又要将女儿送到另外一边学小提琴。
“我觉得孩子生一个就够了,如果生两个,我会彻底回归到家庭里。”史密斯甜蜜的感叹,“单身的时候很美好很自由,可是婚姻......呃,我的宝贝女儿让我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布鲁克斯一只手抓着那袋小饼干的袋子说。他的目光沉浸在家庭的幸福里。
“悲伤。”我轻轻的吐出这个词。
仍旧没有进展的回去,发现这本诗集我基本读完了,一些特别喜爱的诗句也能背了下来。
过了一个礼拜,我在房间外面又碰见了胡先生。
“原来你真的住这一层。”他说。
我不想理他,径直走开去灌水。
“吃饭了吗?”
“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一连串的问我。我就纳闷了,我们明明互不相欠,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下次帮我带一本塞尔努达的诗集来。”我灌完水对他说,然后下电梯。
过了一周胡先生从纽约过来。他真的替我带来了,而且带来了两本中文译本,全是同一个译者的塞尔努达诗集。
“多少钱?”
“叫国内的朋友寄过来的中文版,关系好,他没收我钱。”
“那好吧。”
我将这两本未拆封过的书放在了房间沙发上。
他坐在我旁边的一把黑色椅子上注视着我,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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