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蒙的雾气散去,久违的阳光造访了这边烟瘴之地,渐渐有了鸟鸣,有了虫嘤,花木发了芽儿、捧出花儿,茵茵绿草蔓延而来,春天到了。
蛇肉蛇骨碎成粉末、变作黄土,悄无声息的做了花木的养料,那个吞云吐雾、风雷叱咤的九灵吞天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欣欣向荣的西南蛊山,叽叽喳喳的鸟儿,姹紫嫣红的花儿。
暖风吹过,应龙微弱喘息,手臂的紫胀褪去大半,脸上也焕发了生机,老鹫鹰释然一笑,将破狐裘遮在应龙身上,仰头看那纯净清澈的天,手指逗引着飞来飞去的雀儿鸟儿,他的脑海一阵昏晕,趔趄几步,撑住了树。
往事如烟,曾经,他枯坐不解湖旁十年有余,将妻儿的尸体封入湖底,那炽热雄心也一同埋葬干净,直到那日,懵懵懂懂的少年探着脑袋问:
“老船家,能渡河吗?”
他以钓线劈断江河,斩落重云,胸前豪气满腔,即使做了白头钓翁,他也依然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剑倚风,可现在呢,那个一剑封天的剑倚风不在了,为了抑制体内汹烈的蛇毒,他已功力尽失,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孑然一声的死老头儿了,余生的路也不会很长,他只能默默的,等着哪一天阖眼西去,将心底的亏欠弥补的彻底。
他想起麦谷原上、大杨树下的时光,男孩偷懒犯困,女孩抓蜂捕雀,那稍纵即逝的温馨滑过眼底,他匆匆的抹去,挣扎的笑几声,那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以为可以保护别人一辈子,陪着他俩将万水千山踏便,笑对云卷云舒,花落花开。
救下应龙的性命,却再也用不了一道“倚风歌”,惋惜、惆怅、怆然,万千思绪涌落心头,他都以一笑置之。
老鹫鹰斜靠着树,饮了一口酒,往事历历,霜月秋风唱罢了,怆然笑道:
“这笔买卖值了!”
可儿蹦跳着跑了过来,看着昏睡的应龙,她自然不知道方才的惊心动魄,也没察觉老鹫鹰愈发佝偻的腰背,她固执的摇着应龙的脑袋,却怎么都摇他不醒,就躲进老鹫鹰怀里,焦急道:
“老爷爷,应龙他怎么了?”
老鹫鹰摸着他的柔发,胡乱抹了泪水,笑道:“他就睡一会儿,你忘了吗?他一向都这样贪睡的!”
可儿笑了,那笑靥如花的脸上挂不得眼泪,睡觉自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了,漫山春色似乎比没披狐裘的老鹫鹰有趣多了,她就蹦蹦跳跳的寻找其他去了。
老鹫鹰的手悬在半空,他想拉回那个姑娘来,手指划过他的裙摆,他才发现没必要,自己是一个要走的人,是一只垂垂老矣的鹫鹰,他又喝了一口酒,举着酒葫芦,说:
“江小儿,这酒葫芦送我吧!”
江自流愕然而立,愣了半响,含泪点头。
老鹫鹰兜起狐裘,随手扯来一只长树枝,笑道:“老头儿我就先走了!”
他向后挥了挥手,潇潇洒洒了无牵挂,背影没入密林,踏着斜阳温柔,将那积蓄已久的歌儿唱罢:
“你有三尺劈天剑,我有一道倚风歌,世人都羡长生好,冰湖独坐钓渔歌”
身后窸窸窣窣的树叶响,隐隐有刀剑之声,他也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的喝酒走路,面颊红润如红花,一阵黑风席卷而来,窥心阁十奴如落羽般飘下,纷纷退在两侧,白袍儿阁主缓步走出,手里的翠玉折扇一收,众人同时俯身拜倒
“老前辈,受窥心阁一拜!”
老鹫鹰捋的胡子笑道:“想不到我一介武夫,还能受你窥心阁主一拜,哈哈~,就赏你一道倚风歌吧!”
手里的树枝划过,这一剑,再不能劈天断地,风声所掠,白袍儿阁主的面具断为两截,应声落地。
老鹫鹰看着惊慌失措的江自流,只是沉沉一笑,身子绕过一众阁奴,朗声说道:“江小儿,这窥心阁的佳酿果真香醇的紧呐!”
江自流狼狈站起,十阁奴护立两侧,被他懊恼的拨开,他对着那飘然而去的背影,喊道:“老前辈,那日您问我,为何楚奴狂不记恨你杀他一门十徒儿,我现在就讲给你。”
老鹫鹰并不怎么理会,只挥了挥手,说“你窥心阁价儿高,老头儿我付不起!”
江自流板着脸,说:“今日的窥心阁也重义轻利一次,钱,分文不取!”
“哦?那你说来听听!”
十年前,他鲜衣怒马,鬓角尚无华发。
十年前,他孤身北上,踏雪疾行,腰间那把‘浮世味’,斩出赫赫威名!
十年前,他与楚奴狂相约且战亭,漫天雪飞,他枯等数日,却不见楚奴狂赴约而来,直到雪落天晴,愤愤离去。
却在这时,十二人纷纷而至,他目光如电,却怎么也寻不出楚奴狂的影子,便问:
“他为何不来?”
楚奴狂十名徒儿,还是四凶之二——梼杌穷奇,有一大堆的说辞,他都听不懂,他只知道,那个与他一般威名的楚奴狂失约了,他心下怅然,一剑劈断且战挺,叹道:
“他不来也就罢了”
他正要南归,却被梼杌穷奇留下来,几名徒儿忙里忙外,生火做饭,做了一桌饭赔礼道歉。
他淡然一笑,那一晚醉的厉害,他以为是烈酒醉人,眼前五光十色,恍恍惚惚又看到了楚奴狂的影子,向他蹦跳而来,他一剑刺去,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他才看清,倒下的只是他的一双儿女,奄奄一息的孩童怀里抱着狐裘,一如往日般天真:
“爹爹,北边风冷,娘给你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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