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燕国的确多了一位暴君。除掉他二哥时,燕帝柳人恭正在病中,柳时韶一不做,二不休,越性将他爹囚入牢狱,自己直接称了帝。
阿原沉默了片刻,说道:“李源也这样说过。”
“李源?”
“晋国使臣,晋王之弟。他说我做错了,柳时韶暴戾好战,燕国早晚大祸临头,建议我跟他离开是非之地,到晋国安身。见柳时韶想纳我入宫为妃,他便开口向他讨人。我那些日子魂不守舍,却也晓得这等杀兄囚父的国君信不得,便去找怡贵嫔。怡贵嫔好容易盼得与柳时韶双宿双飞,也不愿我夺了她的宠爱,极力劝说柳时韶放手,拿我作为向晋国求和的筹码。晋王以前朝正统自居,极恨燕国妄自称帝,若得罪李源,回头在晋王跟前撩拨几句,晋国眼见与梁国僵持不下,极有可能调过头来先对付燕国。柳时韶权衡厉害,便答应了李源。”
随即李源回晋,柳时韶也心不甘情不愿地预备了嫁妆,将风眠晚嫁往晋国。而死里逃生的景辞也已通过救他的左言希联系到梁帝,终于设计了这出双胞姐妹的调包计。
景辞疑惑尽释,看向阿原的目光愈发柔和,无奈叹息道:“当日知夏姑姑拖你下轿,拎你到我跟前,我虽一怒斩了前来阻拦的小风,但也问过你害我并另嫁李源的缘由,你……一直只是哭着说是你的错……”
阿原笑道:“因为那时的我,是眠晚。我以为你已安然回到镇州,指不定已经娶了王则笙,忽有一日你形销骨立满身是伤坐着轮椅来到我跟前,知夏姑姑还在扇了我无数耳光的同时还说明了是我所害,我还能说什么?自然恨不能一死以谢,由你处置了……总是我蠢,不想被你利用,才会被人利用来害你。”
“……”景辞眼圈通红,看她笑弯的双眸中的泪光,“若再来一回,你还会由我处置吗?”
“不会。”阿原笑着抹去泪花,“老虔婆打我的耳光,我都会还回去,然后堂堂正正告诉你,她对我做的是什么,我对你做的又是什么。”
她虽有泪,但笑容依然明媚得足以映亮旁边的花枝,“然后,你跟你的老虔婆过日子,我天涯海角去寻找我的良人。从此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结局,于你于我,再合适不过。”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景辞随她念了一遍,低头不语。
阿原问:“你也觉得有道理?若我都告诉你了,你也愿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景辞瞥她,似又有了些居高临下的气势,“休想!便是我有一万个对不住你,你既将我害成这样,当然生也随我,死也随我!”
阿原哼了一声,举步欲走向屋内时,景辞又道:“当然,我既对不住你,我同样生也随你,死也随你。你……可还要?”
阿原顿住,侧耳细听着,几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高傲矜贵的景辞,会说出如此低声下气的话语?
清瘦好看的手伸出,从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他在她耳边低而清晰地说道:“我误信人言,以为原夫人是我杀母仇人,害你母女分离,害你受尽委屈,羞辱你,不信你,逼得你怀着孩子跟我退婚……我是恶人,未必能活多久却会努力活得久些的恶人,期盼跟你从
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白头,都能相依相守的恶人。这样的恶人,你……还要不要?”
阿原牵了牵唇角,想要嘲讽几句,可垂头瞧着他微颤的苍白指尖,竟一个字说不上来。
眼底有大团热流涌上,止也止不住地簌簌掉落。
景辞将她抱紧,听她低低的哽咽声。
半晌,他道:“我病势难愈,也曾想过从此再不拖累你,让你另觅良人。但你已不仅是阿原,还是眠晚,我的……眠晚。请容许我这恶人自私一回,这般害你,还想坑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便是死,我也宁愿死在你身边。”
阿原的低低哽咽转作了痛哭失声,双膝跪倒于地间。
景辞随之坐倒,从后看她小产后苍白的面容,也不知是在等待她的回复,还是在努力将她此时的模样铭刻到心底。
阿原猛地转过身,甩了景辞一耳光,叫道:“阿原不愿意!”
“哦!”
景辞木木地应着,仿佛也觉不出痛来,手指却一根一根地松开,慢慢从她身前抽离。
但阿原又道:“可眠晚说,她只愿景辞师兄心愿得偿!”
“眠……”
景辞的手猛地又收紧,将她拥住。
阿原泪落如雨,双手捏了几捏,慢慢回身,环住他的腰。
当年,上巳节许愿,眠晚千辛万苦做了荷灯,许下与景辞师兄一世相守的愿望。景辞不知眠晚心愿,见她辛勤半日,遂也做了个荷灯放出。眠晚偷偷追到下游截下,打开看时,景辞的愿望只有一个:愿风眠晚心愿得偿。
他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他始终不晓得风眠晚的心愿。
他所付出的代价,是近一年来日日夜夜的煎心之痛,以及不知何时油尽灯枯的破败身体。
够了吗?
难道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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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内的屋子静悄悄的,仿佛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人的花前月下。
萧潇吩咐侍卫们收拾了行李,见景辞久未回屋,早与慕北湮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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