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到哪儿去了……”
问萤无助地四下张望,时不时望向远处一个漆黑的蛇影。她和寒觞竟然已经跑了这样远了。不知为何,那巨蟒停留在那一带,并没有什么动作了。
“那怪物一动不动,事情恐怕并不简单。说不定,大家就在它附近。”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过去帮帮他们比较好?”问萤揪着自己的领口,满目焦虑。她既有些害怕,却也不想让其他人直面危险。她又感叹道:“可我们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该死的妄语——”
寒觞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是没底的。刚拉着妹妹逃离危险,现在又要回去,这不是送吗?可他单独把妹妹留在这儿,不知又会遇到什么危险,而且她肯定不会乖乖配合。自己单去救人,也没什么把握。往坏处想,大家要是都搭在这儿,问萤该怎么办呢?若想保全两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趁着现在走为上策,但他钟离寒觞绝不是这号人,干不出这档子事儿。
还没想出个办法,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你们可真是执着啊。”
两人猛然回头,在同一时刻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他们朝思暮想的人。
“温酒!”
问萤冲上去,却一把抱了个空。再一抬头,温酒又站到另一个位置了。移形换影是狐妖常用的把戏,她该想到的。但她不甘心,又跑上去一次,果不其然只抓到影子。寒觞走到问萤身边,将手搭在她肩上,希望她先冷静下来——尽管他自己的手都在轻颤。
温酒长发飘飘,锦衣玉带,风华正茂,仍是翩翩少年的模样……
但他们眼前的温酒,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温酒了。
寒觞想过很多次,与亲兄弟般的温酒再度见面时,他该说些什么,但最终都没有个决定的顺序。比起他究竟有没有杀害师父,他为何不辞而别才是最重要的。可刚见面时,心情一定很激动吧,这样的话寒觞当真说得出口么?他还没琢磨明白,重逢便比预想中来得更早。
“你到底去哪儿了?!”问萤却比他心直口快。她大声质问着,与方才细腻的语调截然不同,几乎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你为什么抛下我们?!有什么事不是我们能说清楚的?你不信任我,不信任我哥?说过的话都能不算数,做过的承诺都能反悔——可这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温酒!!”
她字字泣血。
温酒面不改色,带着他一如既往平和的笑。过去,这样的笑令他们心安,令他们平静,如今只让两人觉得陌生而危险。他淡淡地说:
“你就当你认识的温酒死了吧。”
“开什么玩笑?!”
两人异口同声。寒觞拉住问萤,提前预判了她可能的过激举动,紧接着质问: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谰对你灌输了什么……恶劣的思想?他就是个混蛋!我见识了他如何用他的话术迷惑别人,你不该轻信那些!”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他没什么关系。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二者应该挂钩,是你们的思维习惯。况且,我就这样容易被人带偏,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温酒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如说,你们不认为我会自发地改变什么,已经在小看我。是的,我变了很多,我只是看了很多事,想了很多事,弄明白了很多事。我没有义务对你们一一解释,想要彻底弄清楚,还是自己慢慢去悟。当你们完全理解我的时候,再来找我罢。”
“你到底在说什么?!”问萤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一句也不懂……你怎么总是说我听不明白的话,做我看不明白的事……”
温酒的语调放慢了些,像个安抚笨学生的老师。
“你差得还太远呢。但是,就这样修行下去,有朝一日你或许能有凤毛麟角的理解。我此次见你们,本是随蓝过来,想试着与你们正面交流一次,看看如今的你们究竟……是什么水平。但很显然,不出两句话,你们的认知已暴露无遗。我想我已经没必要耽误时间,去说我准备好的那些话了。”
寒觞难以置信地问道:“温酒,你究竟何时这般傲慢了?”
“将认知的不同理解为傲慢,也是你一贯的傲慢吧。”
被这么一呛,寒觞无言以对。他知道温酒在无礼的外人面前可以极尽刻薄……但没想到这番话对着自己说出来,竟是这样伤人。
温酒慢悠悠地说:“这世上本无对错,只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没必要为此吵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我们之间,总不该走到大打出手的地步。这世间尽是庸人,我只是……想做个不那么庸的庸人。话就说到这儿吧。想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和平的见面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明亮的月色让他周身都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两人看着眼晕。临走的时候,他的衣袖里滑出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浸泡在水中。那好像是什么纸制品,不知他是否故意丢掉的。寒觞让妹妹别动,自己追了上去。问萤确实没有跟上,而是被那湿漉漉的纸吸引了目光,弯腰上前。
寒觞追啊,追啊。不知为何,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明明他是在用走的,可凭自己再怎么步履生风也追不上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在他的心中扩散,如早已种下的种子突然就开枝散叶。这个无望的背影,像是温酒留下的最后一个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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