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触及过骡子的精神世界,自然无从知晓骡子在发疯后会做怎样的选择。但现在李锦时哥仨看到了-----跑,不停的跑,除非骡子死掉。狗日的兵!他们不会认为赵锦成指刀能让可怜的骡子如此不惜命,都怪那几声枪还有可能会随着骡子奔跑不断突进骡子体内的子弹。
骡子的心情李锦时顾不得思考,他想着平心静气,试着听听追兵的嘈杂声,可惜,入耳的是“嘎吱嘎吱…砰砰…嘎吱嘎吱…duang”,夹杂着骡子嘶鸣。不能这样了,看着挑凳一颤一颤弹起落下,他担心很快就折了。颠簸的劲道从车板直接传在身上,这没有任何缓冲,五脏六腑都颠散架了。李锦时趁着颠起的瞬间双腿回缩蹲起来,舒服多了。喊一声“蹲起来。”同时伸手把挑凳勾过来翻着踩脚下。
冯锦飞要舒服多了,早已把行李塞肚子下,还不忘分给小三一卷行李。尽挑拣衣服铺盖之类的,锅碗瓢勺在手里抓着悬空挂着,免得吃饭时得用瓦片。听大哥叫唤也蹲起来了,行李卷又颠屁股下了。要说这聪明人就是不一样,都这样了还能找着舒服的办法。小三有样学样,也如此这般。还呲牙咧嘴的朝大哥笑。不单是笑大哥揉肚子,主要是这次他觉得自己有用了,还是有大用,自己再不单纯是累赘了。他高兴!
李锦时摸摸赵锦成的头,难得笑了。这是他从唐山出来后第一次笑,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值得笑。随即哥仨一起哈哈大笑了。可笑声中总是有那么些苦涩,劫后余生是好,可没劫不更好嘛。
“大哥,战马的事儿我没弄好。”
“说些废话,没这事儿有那事儿。关键是咱都出来了。”还准备再安慰几句,远远看着一块可能碰上车轱辘的凸起。“跳,拿好行李。”喊完左臂夹住赵锦成,手里抓起他屁股下的行李,右手捞起挑凳,猛的跃起,一个侧翻,落下时向前跟跑几步。冯锦飞此时已经落地。就听见“咣当…咔嚓嚓…”车子四分五裂了。骡子还在跑,此时跑是它唯一念头。
“老二,没事吧?”
“没事”
“我是问你的伤。”
“没事,早好透了,跟没伤一样。”
骡子怎样跑的不清楚,骡子也没告诉他们。回头看看,还能隐约看到城墙,不是哥几个眼力劲儿不行,是太阳晃的。前晌的日头直对着,睁眼都难,别说看清楚了。特别冯锦飞,这会儿你根本看不出他睁着眼。
虽看不清城门外的情况,也听不清具体叫唤什么,但嘈杂和吆喝声还是传过来了。如此看来,这骡子疯怎么久也没跑出多远,也就三四里的样子。哥仨也没再呱嗒废话,虽不知所处,朝远离城墙的方向该没错。撒开腿继续跑。
赵锦成经过三个多月的历练也不再是初出唐山的样子,小短腿倒换着飞快,也领悟了燕子三抄水的基本要领,懂的了如何调整身体可以节省体力,也不再满脚掌砸地上砰砰砰乱响的跑,也能做到像哥哥们一样飘着跑。就他甩手,没任何担负,虽赶不上两个哥哥,也不至于拉开多少,时不时两个哥哥这个拖一下,那个扯一把。倒也算得上齐头并进。
这是壕沟还是水道,弄不清,或许是打战时挖的坑道。十几天前的雨水还沉积着,踩上去噗呲噗呲的。哥仨这会儿就扒在壕沟的一侧,脑袋从杂草间使劲儿往来路瞅。这能瞅到啥?心理作用罢了。李锦时和冯锦飞瞅一会儿都闭上眼,还把耳朵贴地面上。
“有骑兵出来了。四五队,方向不一样。”
“朝咱们这边有两队。”
这大明白日的,扭脑袋转一圈,一溜的平,可恶的华北平原。连个树林都没有,最多有个起伏的土坡,更别说山沟沟了。根本没处躲藏。好歹距离还有点,可被骑兵追上是迟早的事。离天黑还早着呢!
“顺壕沟走,有水步行,没水的淤泥处尽量跃过去,先别管方向,熬到天黑再说。”李锦时知道这样也不可避免暴露,只是相对可以掩藏痕迹。
“大哥,咱扒着的地方还是得转个方向引引他们。”
“好,我去引。你俩往左边。”这时候的确不知道那边才是安全的,也不知道那边是正确的方向,只能凭感觉靠运气。
李锦时转身跳上壕沟继续跑,那个方向自己也不清楚,看太阳的位置大概是西南,这样倒是能取信追兵。这属于自以为是,压根追兵就不知道他们逃窜的目的地,只是原本从东门进,西门出,常规考虑是向西的可能性大。哥仨的自以为是似乎可以配合追兵的思路。
李锦时撒开腿尽量能跑的远点,吸引追兵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是能不能吸引;然后是自己怎样返回不被发现。这些都不容易。李锦时估摸着离开哥仨停留的那个壕沟得有三里的样子,然后又仔细想了想跟兄弟们说的左边是现在的那边,才施展八步赶蝉连续几次跳跃,尽量增加制空,减少地面痕迹。虽然李锦时八步赶蝉的造诣无法跟师父媲美,纵向向上也达不到七八米的高度,可平地上轻点小石块还是可以用八步跃出十来米。这样腾跃挪移三次,劲道不足了。连续跑没停歇,又扛挑凳行李,还时不时拖拽小三,这是最大限度了。否则自己回去时会因力竭留下太多痕迹。靠老天了!李锦时稍作缓息,再次返回。
接近壕沟时早早就听到固定的位置布谷鸟不停的叫。这节令是对,可那有布谷鸟不停叫的?若是老江湖很快就能发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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