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叫到,竺小姐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
很快她整理好表情,微微一笑:“我会让白露注意。”
“湘君的东西自然有丫头保管,也就你,从小没有穷过,天天倒算得过来自己的宝贝。保不齐你屋里有小丫头子手脚不干净了些。”成母心里有点害怕,但她不说。手背在身后推搡成父,成父咳嗽了两声,两人的思路没搭上。
杨大姐就更没搭上了:“侯夫人,绝不会如此,郎君身边的人我们都看着的……”
成母就不怎么害怕了,尴尬起来不知道别的感觉。
“我自来这里,丫头们很尽心,跟白露她们也好,温厚知礼,并不因为我们才来有排外等事。我所知的并没有哪个有一丝奸恶,是郎君自己放错了地方忘了也不一定。”
竺小姐是个好的捧哏,但是她也不知道成母想听什么。也许是她想顺杨大姐的话。好在这个说法虽然不好,也能揭过。
“湘君说的也是。你这几天病着,湘君一个人拜兄弟拜妯娌可着实辛苦,你多宽慰她。等你好了,接着跟你二哥念书,别整日碎碎叨叨的顾查点那点东西。”
“老二他们今天过晌还说要来看你。”成父只知道成母要转移话题,终于找到一个最远的,“明天叫他们来。”
“叫我二哥来,老三不行,他肯定想打我,我可受不起。”话里没有把那几个异母哥哥当亲的,成父也没想起来自己还有别的儿子。
成父曾经在战场和朝廷上都是非常敏锐的人,但是他年纪大了,忘了这不是成规矩的心性能讲的话。
成母倒是讶异地看了夭桃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问。
成父的关注点在:“什么老三,叫三哥。眼看是娶了媳妇的人了,越活越倒退。”
“……”夭桃迅速地转移话题,“那几个乡人还关着?这不应该,我只认成有德是个首恶,别人与他无关。”
夭桃和竺湘君都没有面对面硬尬一夜的意思。成父成母走的时候,竺湘君起身送行,回来自动去偏房睡觉。杨大姐不敢多话,格外小心地干掉了每一根蜡烛——通过泡水。
希望这些会自动点着的蜡烛出现在成有德家里。明天成父成母处理那伙被押着的人时带给他。
更好的人选可能是长毛?夭夭提出的观点,主要是因为清楚反正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也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她在杨大姐也走以后终于冒泡了,听起来还挺精神,但她是什么德行夭桃很清楚,再精神也不能信。
问题在于不知道一个老妖怪自己出去安不安全。夭桃无意中坑过长毛一次,这可以有,她一点也不欠他;但如果是想到了问题还有意坑人,夭桃还做不出来。
半夜里长毛遛了回来,惨淡的头发比一百个夭桃加起来更像鬼,差点令夭桃的任务当场报废。他倒没有遇到什么方士,遇到的零星几个人诡异的眼光就足以把自闭多年的老妖精送走了。
他自己找回了罗盘,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夭桃觉得他周围的空气开始抑郁了。
“你以前是做什么用的罗盘?”一来夭桃还有点试图转移话题安慰他的意思,二来罗盘有一个小小的妙用,跟眼前的状况诡异的产生了联系,“给行人指路,还是给道士们探风水?”
“我……”他思考了好久,“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们给我烧香摆贡。后来庙塌了,我慢慢地睡着了。”
“……醒来以后,是你的妻子,嗯,你是女子,她不是你的妻子,对我祝祷。她似乎知道一点我的功用,却知道得不深。”
长毛一点一点回忆:“你的神魂总共被三种我前所未见的能量封锁,我恐怕大祸将至,所以想把你,我以为的你解放出来,告诉你真相,让你转告世人。”
好家伙。
合着这不是个被人用的器物,这是个从来就被人供着的神仙。
夭桃以前看他是大大的长毛二字,直到夜里睡不着,横看竖看,如今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的是“圣父”。
“呃……所以你的用处究竟是什么啊……?”
长毛凑过来,不方便点灯,手心里笼着一团小小的光。他的另一只手里托着两瓣罗盘,摆在夭桃枕边。正面和普通罗盘没有太大的区别,是一圈天干地支东西南北和夭桃看不太懂的卦,翻过来拼好,板板正正地刻着四行篆文。
奉尔祭祀,
以避诸事;
奉尔牺牲,
以避诸端。
“是用来趋吉避祸的?你天生就是做这个的吗?”
“你妻子……算了,总之就是她,也这样认为。可她和从前拜我的人一样,猜得不全。”
长毛一道缝一道缝地慢慢擦拭罗盘上的刻痕,一点一点地找回从前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的来历,只知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被人供奉。在更早的之前我可能修炼不好,出了岔子,误以人形出现过——他们管我叫人面祥瑞。可我其实并不能做到所谓的趋吉,不过是可以避祸而已。”
“奉尔祭祀,以避诸恶;奉尔牺牲,以避诸端。昭昭前途,冥冥因果;数数奉尔,两两不着。”他端详这最前面的一道划痕,“这是我记忆中最早的一句话。我的作用是使一个人从此无命无运,无喜无悲——但没有人知道。”
他终于显得有点落寞,还有点伤心。夭桃试着理解他的脑回路:“这不错呀,要是知道你有这个作用,现在也有不少人会来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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