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虞府曾经烜赫一时,如今早就跌出勋贵圈,成了别人口中的破落户。
只是虞老太爷仍担着个宁安伯的虚名,爵位还能往下再传一代,虽说是降等为子爵,好歹还是个爵位。
按说虞志远是原配嫡子,该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可惜他年幼丧母,继母李氏将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连小命都恨不得给他夺了,哪里会甘愿把爵位交给他?
当年长房一家还住在虞府时,李氏很少磋磨两个亲儿媳,对姚氏却极尽刁难。虞老伯爷万事不管,只爱遛鸟斗鸡玩蛐蛐,府里全是李氏说了算。
若非姚氏自己立得起来,长房上到主子下到奴仆怕是连哭都没处哭。
虞志远很清楚虞府只会走下坡路,留在府中为鸡毛蒜皮争来争去实在糟心,更不用说还会让妻子儿女跟着受磋磨。
他想尽千方百计梳通关系,调任至距离京城较远的玉州任刺史。
这里地势偏远,没有拿得出手的特产,没有文人追捧的美景,连富户都没有几家,是实实在在的三无地段。
再加上他为官清廉,从不往家捞银子,这些年一家人过得很清贫。
尽管如此,虞灿还是想一直待在这片小天地。闲时和邻居宋姐姐聊聊天、爬爬山,夏日还能去郊外溪边摸鱼。
可她明白,爹和哥哥都是有抱负的人,不可能永远留在这方寸之地。
她娘离开这样久,必然想念京中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哪怕单只为弄清楚脑袋里那些画面,并加以防备,他们一家都必须回去。
想到这里,虞灿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只要和亲人在一起,哪里不是家呢?她还是打起精神来面对吧。
姚氏见她兴致不高,使了个眼色让虞志远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好灿灿,你最喜欢和烨儿,灵儿一起玩,现在是不是都忘了?”
听到姚氏的话,虞灿这才想起自己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娘,他们几岁啦?我究竟忘了几年的事?”
姚氏看到骤然回到小少女模样的女儿,心疼得紧紧搂住她。“你这一‘睡’,少说丢了三四年啊!”
三人仔细比对了一下记得的不记得的事,最终得出结论,虞灿丢失了近四年记忆,思绪停留在了刚满十一岁的时候。
在虞灿的认知里,“昨天”她还缠着大她四岁的哥哥跑去街上玩,看街口老大爷做糖画看得津津有味。
虞烁看到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如惯常把全副身家——二十个铜板全取了出来,给她买了两个最大的糖画。
一个威风赫赫的大老虎,一个活灵活现的美人像。虞灿欢喜得不行,一路盘算着要把糖画分成几块,分别给爹娘和哥哥留哪一块。
虞烁揉着她脑袋说以后赚多了银子,就给她请一个老大爷回家做糖画,想做多少做多少!
结果走到半路,二人看到一个昏倒的老和尚,衣衫褴褛,瘦得一把骨头,看上去可怜极了。
虞灿想到话本上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女总有好报,纠结片刻,还是决定把大老虎掰下来塞到和尚口中。谁知他猛地醒过来,一把夺过美人像也给吃了。
虞灿急得直跳脚,她是想留一个回家吃的好吗!
她气鼓鼓地把老和尚的破木碗拿走,对他说这世上东西都该是拿一样换一样,老和尚吃了她的糖,就该还她一个碗。
老和尚呵呵笑着爬起来,用一双干净得令人诧异的手抚了抚虞灿的头,念着一些听不懂的经文走远。
虞烁看得好笑,见虞灿手中的碗破旧不说还脏得不行,劝了一路好歹是让她给丢掉了。
睡前她还在懊恼没守住另外一个糖人,谁知一睡醒,距离那件事都过了这样久。
哥哥不再是十五岁的少年郎,弃笔投戎,跑去参战还立了功。爹的政绩让人报回了京中,很可能要升官。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如今刚还不满三岁,道是一个塞一个的机灵。
而她自己即将及笄,抽条了,变白了,据说近两年礼仪亦学得不错。可是现在,她半点都记不得学过的规矩。
“眼看要回京,灿灿这样子可怎么办?”见虞灿懵懵懂懂,眼中满是天真,姚氏心中揪紧。
“好不容易把野性子收了些,要是少说话还挺有闺秀模样,可眼下这......”这是又回到了上房揭瓦还一团傻气的阶段啊!
虞志远对此倒不以为然。“灿灿只是思绪回到十一岁,又不是不懂事的顽童,失忆一事并不古怪,我们不必刻意隐瞒,只将该瞒的藏着即可。
“至于规矩,夫人不必着急。还有半月才启程,这段时日稍加练习,在人前混得过去就行。京中对女子并不苛刻,活泼爱玩的贵女那么多,不必太拘着灿灿。”
姚氏点点头,她并非是怕虞灿丢人,而是担心李氏借立规矩为由体罚虞灿,还担心虞灿在外交际时受京城贵女嘲笑。
可转念一想,她家女儿又不是真傻,礼仪总比虞府那几个强。再说了,她女儿不可能任人欺负不吭声,想通这一点,姚氏又放了心。
姚氏觉得她能把女儿教成器一回,就能再教出第二回。“灿灿,这半个月你就跟在我身边,把规矩捡起来学一学,好不好?”
“娘,就让我再玩儿一天嘛!求您啦,明天一早我就起来学规矩!”虞灿如今是孩子心性,哪怕害怕被嘲笑,却仍想小小耍一下赖,哪怕只躲过今天一天也好。
她想去看弟弟妹妹,想和大哥说说这件奇异的事,还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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