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风华先是冷静,后变激动。他出任党支部书记以来,从来没有这样义正辞严地批评过一个人,特别是批评领导班子中的成员,简直像老师批评一个犯错误的小学生,也像一个老干部在严厉批评一个年轻干部。
他是在想,在这新旧时代变更交替的时候,无法解决那三大难题,却有能力有理由解决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否则就是失职。
如果每个担任领导的干部都像他批评的那样去做,各方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张队长听着,听到一半的时候,浑身似打了个寒噤,为之一震。以往他的印象和感觉里,郑风华不过是个柔嫩的书生,不偏激、不落后,靠调和温顺入了党当了支部书记。所以,他才敢毫无顾忌地行使一些权力。没想到他语言这样尖刻,掌握情况如此细微,已完全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顿时,他感受到了郑风华的威严,甚至有些心跳,渐渐又变成了厌恶。他知道肖书记与郑风华甚好,不想过多地去触犯他。
“风华,你说了这么多,我不想再做过多的解释。在我们这个班子里,你是班长,说是对我的批评也罢,帮助也罢,我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了。”他偶然间又感到,郑风华在有些问题上和李晋等那些偏激派穿一条裤子,仍想将他一军,让他说出个道理来,不管怎么样,这是毛主席发动的一场运动,“你刚才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场运动有些偏激,不应该给这场本来就偏激的运动增添罗乱,出现不良倾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郑风华斜瞧一眼张队长,猜透了他的心思,慢慢转移过视线,没有吱声。
这时,一辆收割机在地边绕着圈子轰隆隆从对面行驶了过来。
郑风华由滔滔不绝到沉默不语,倒使张队长心里没了底儿,继续在收割机行车线上走着,眼瞧就要撞到车上了,被偏行的郑风华一把拉了过来。可以看出,他的思想混乱了。
“郑书记,张队长,”上海知青王尔根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有事吗?”
郑风华摆摆手:“你下来。”
郑风华走到机车后蹲下,手摸着挂在豆茬上的一个豆角说:“尔根,大豆低茬收割改装问题,你还要动些脑筋,经过几年来改装试验,已有很大进步,由豆棵上最多丢五六个角到只丢一两个,很不简单。但这个丢法,也是不小的数字,如果每亩丢个十斤八斤,我们全队每年也要丢个万八千的,也是个很大的浪费呀。”
“郑书记,你是不知道呀,”王尔根蹲在郑风华对面,顺手摘掉一个漏割的豆角剥开,剥出滚圆金黄的豆粒儿,操着还不熟练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说,“这几天,机改小组的上海知青活思想很多很多,我也没办法……”
“你说说。”
“传来消息,上海知青部门研究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拨乱反正,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问题,提出已经下乡的建筑、化工、纺织等专业的中专生可以根据需要,由输送和接收知青的两地协商研究解决,同时也提出,学农的那些中专生可以考虑继续留在农场、兵团或农村,希望当地能按中专毕业安排与所学专业有关的技术岗位工作……”
“好啊,”郑风华禁不住脱口而出,“我赞成,这和咱们刚下乡时讨论的出发点一样!”他转过脸问蹲在旁边的张队长,“张队长,你说呢?”
张队长苦笑一下,使人略微能觉出地点了点头。
王尔根摇摇头,一皱眉:“有个倾向不好呀。”
郑风华:“什么倾向?”
“我们机改小组的成员都是上海知青,也都是农机校的。”王尔根注视着郑风华说,“起初他们还能接受,学农的嘛,即使不下乡,中专毕业分配,也是到农业这条战线。这些日子来思想都在变……”
“从什么时候?”
“就是从黄晓敏的爸爸来办假家变的时候,这两天又传说马广地、丁悦纯在办假离婚也是为返城,宿舍里传唱一段顺口溜:有权的靠权整,没权的瞎胡整。这不乱套了嘛,这一乱套,他们能安心吗?”
“你是不是也是这个思想?”郑风华忽地从心底产生一种对李晋组织签名请愿的不满情绪,口气有点急躁地问。
王尔根似乎觉察到了:“我虽说在李晋组织的签名请愿单上签了名,也是同意上海研究的这种办法。”
其实,签名信也只是提要求落实政策。
“我们要带头做好工作,”郑风华忽地站起来,“这个问题找时间专题研究。”
张队长看出了郑风华的火气,心里也来了火,似乎从刚才挨批评的懵懂中清醒了,斜眼瞧瞧郑风华,说得好听,带头做好工作?怎么做?你堂堂支部书记都要带头考大学飞走,做谁的工作留在这里!
他后悔昨晚的生活会上怎么没提出这个问题。如果那样,他今天大概不会忘乎所以批评自己。好,这个话留着,关键时候说。
他们肩挨肩走出这块地号,要穿过一片大草甸子,到大会战的地方去。
茫茫草甸还没像树叶那样开始黄落,一片葱绿。队里的牛群、羊群几乎都集中到这里放牧,没有跑蹿的,没有咩叫的,都在低头吃草抢秋膘,好一幅静谧的初秋放牧图。
“风华,”张队长心里开始不服气,又先开了腔,“说心里话,给黄晓敏办家变签字,给马广地、丁悦纯开离婚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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