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张却没有动,他想了一下说:“李长官,请等一下,我们需要一副担架。我们有一位同志瘫痪,我们要抬着她走。”
李副官吃了一惊。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他抬起头,看着老张坚定的目光,小声说:“张先生,能不能不带这个人?”
老张严肃地说:“不行,她是我们的同志,死活都在一起。我们必须带她走!”
李副官犹豫再三,终于说:“张先生,请借一步说话。”他让士兵打开铁栅栏门,放老张出来。并把他领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
老张已经看出来,李副官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十分紧张的样子。
他说:“张先生,今晚的事,极其严重,是一件要命的事。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老张谨慎地盯着他,“究竟是什么事,你说出来。”
李副官看看左右,小声说:“张先生,今天夜里,我们师,全师一万二千人,要过江。你明白这个意思吗?你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吗?我们要过江呀!”
老张盯着他,已经意识是什么性质的事了。他点头说:“我明白了。”
李副官继续说:“你们,四十三个人,都是重……重……”
“都是重犯!”老张直截了当地说。
“是,是。请您想一想,我们要掩人耳目,不要让人看出来。可能还要行军,要跑路,甚至打仗。请您想一想,一万二千名士兵,还有你们四十三名重……重……”
“重犯!”
“是,是。如果因为这一个瘫痪的人,让这么多人都受到影响……前功尽弃……张先生,你分得清轻重吗?”
老张默默地盯着他。他已经明白这件事。军队将要起义,并且要带着四十三名重犯一起走。很难说中间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说:“李长官,我们要商量一下,然后答复你。”
李副官着急地说:“张先生,请务必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老张提到的这个人,就是林文秀。
此时的林文秀,这个已经瘫痪的年轻女人,仍然躺在她的床铺上。坐在她身边的犯人们都已经穿上军装。只有她没有穿。大家都已经隐约猜到今晚将要发生的事,他们都为瘫痪在床上的林文秀担忧。
老张走进牢房,在她的身边坐下,默默地看着她。
林文秀拉着他的手,笑着说:“老张,我已经猜到了,你们今晚要离开。我看见大家都穿上了军装。我不能行走,不能跟你们一起离开。请不要为我担心,更不要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大家。”
老张看着她,嘴唇已经颤抖起来,只是拚命地忍着。
林文秀继续说:“老张,什么也不用说了,带着大家走吧。外面的同志一定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要错过这个机会。走吧,快走吧。”
老张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他什么也没说,也说不出来。他默默地走到床边,抱住林文秀,用力搂了一下。他扭回头,抹着眼泪走了。
牢房里的犯人也没有说话,他们走过来,默默地抱住林文秀,有的人还亲她一下,然后默默走出牢房。
有些事,真的不用语言表达,更不用别人相告。走廊里的犯人们都感觉了这件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跟着一个走进那个牢房,默默地和林文秀拥抱告别。他们出来的时候,眼睛里都含着泪。有的女犯人已经开始哭泣。
老张两眼通红地走到铁栅栏门前,无声地看着外面的李副官。李副官已经看懂他的眼神,无声地打开铁门,示意他们往外走。
院子里停着两辆卡车。士兵们站在卡车旁,帮助这些穿着军装的犯人们上车。
卡车发动起来,开出陆军监狱大门。拐上一条街后,两辆卡车汇入一个巨大的车队里。车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卡车上都坐满了士兵。
老张、张雅兰、高茂林,还有其他犯人们,都默默地看着这庞大的车队。
在陆军监狱甲区里,林文秀默默地独自一人,躺在自己的牢房里。她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在倾听外面的寂静。她并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
几天后,百万雄师过大江。
冲进城的解放军部队很快就接管了陆军监狱。他们很奇怪,偌大的甲区里,只关着一个女犯人。她的牢房里弥漫着腐烂的气味,这个女犯人已经奄奄一息。
他们奇怪的另一点是,所有剩下的犯人都有档案。只有这个女犯人没有档案,也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从哪里来,因为什么事关在这里。接管陆军监狱的部队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她送进当地的医院里。
林文秀在这家医院里一住就是半年。但是,在这期间,把这个女病人送到医院的部队早已南下,接管南京的军管会也在不断地换人。后来,医院的人到军管会询问了几次,如何处理这个女病人。结果却发现,军管会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女病人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被送进医院里。
六个月后,医院把林文秀送到南京郊区的一个福利院里。那是一个很简陋,也很偏僻的福利院。林文秀在墙角的一张破竹床上躺了三年,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直到有一天,李云林在这里找到她。
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你知道陆军监狱里的那些犯人,都去了哪里?”
这大概就是支撑她活了下来的唯一原因。
陆军监狱里的那些犯人们,此时正站在卡车上,兴奋并且不安地看着这条卡车组成的长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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