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潮,缓缓退散,天将亮未亮。
千丘山,老槐村,一阵鸡鸣。
木屠困倦的撑起身子,套上短袖,不情愿的睁眼。
他打着哈欠,摸寻到床头的煤油火机。
大拇指放在火石上,噌、噌!
昏暗中窜出一缕橘黄色的火苗。
他趿拉着布鞋,两步走到石桌旁,点燃灯芯,狭小的房屋里顿时明亮许多。
折回穿好长裤,走到门前,放下木栓。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开门声,一席凉风扑面而来。
……
木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石榴树,另一棵也是石榴树。
从搭在石榴树杈间的竹竿上取下袜子,木屠直接坐在门槛上,扣了几下脚趾,蹬袜子提鞋。
破袜子被露水浸的发潮,穿在脚上有些不舒服。
听着此起彼伏的鸡鸣,他别扭的挤弄几下脚趾,望了眼坍塌大半的东屋,愣神数秒,不知想起了什么
“汪、汪……”
大黑闻声而来,在柴房趴的满身草木灰屑,摇着尾巴伸出舌头,十分热情的在木屠身上乱蹭。
“滚一边去,死狗。”
木屠怕身上沾染跳蚤,用力掰开狗头,不让它往怀里拱。
大黑的年龄比木屠还大,至少十五六岁,年轻时跟他阿爸进山打猎,老了又为他保驾护航。
寻常落单的山猪、野狼,没一个是大黑对手,捉兔子更是家常便饭、手到擒来。
村里土狗也没有能活过它的,用族老的话说:这狗子成精了。
阿爸失踪两年后,阿娘意外身亡。
木屠从七岁开始在外婆家寄居。
外婆认为是他克死了阿娘,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非常厌恶。
至于外公,数年前狩猎重伤,落了个半身不遂,整天躺在轮椅上,外婆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吓shī_jìn。
三个舅舅属于豺狼,二个妗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唯独小姨对他不错,可早早远嫁淮城,半年才回趟娘家。
九岁后,木屠再也受不了那个所谓的家,带着大黑回到父母遗宅,住进了西侧偏房。
三年来,他带着大黑在深山荒野讨生活,再也不用看别人眼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活的倒也自在。
如今刚过十二,身高便蹿到一米五出头。
由于风吹日晒,肤色偏黑,看上去竟像那些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外加命途多舛,一人独处,更添几分老成。
“大黑,走了,赶山去。”
背起木筐,里面装有编织袋、长绳、水囊以及干粮,小腿上绑着一把锋利的长匕,右手攥着玄铁打造的开山刀,木屠在木条竹竿围成的栅栏边吆喝。
“汪、汪……”
狗子正在小院黄瓜藤下撒尿,听到主人吆喝,连忙抖了两下,一路小跑。
低身揉摸几下大黑狗头,用铁丝把栅栏拴上,望了眼紧锁的卧房,木屠转身踏上进山的路。
一路向西,大黑跑在前方带路。
甩开身后鸡鸣,又越过村头的那棵千年老槐,当天边泛出鱼肚白时,一人一狗已经到达野外坊市。
野外坊市就设在千丘山东侧的山脚下,是附近四五个村落通往千丘山脉的必经之处。
千丘山由大大小小近千座连绵起伏的丘陵组成,物产颇丰。
大有山猪野狼、黑熊老虎,小有狐狸刺猬、野雉山兔。不时还有人采到老参灵药,厉害的猎户更敢深入山脉,狩猎血肉中蕴藏丰富灵能的凶兽。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附近村落七成以上的人都在千丘山里讨生活。
妇女外圈挖药采菌菇,壮汉进山围猪拌野兔。
三五成群,或独来独往,几乎都有收获。
饿不死,富不了。
数百年来,几乎未变。
倒是镇上商户,每天下午来坊市收山货,装箱垄断的贩卖到淮城,半年就赚的盆满钵满,惦着肚子,一个个肥的流油。
此时商贩们不在,坊市颇显冷清。
只有几家早起的餐馆,门前挂着大灯笼。
木屠见狗子趴在卖稀粥鸡蛋的餐馆前嗷呜直叫,便直接过去坐下,冲灶台边不停忙乎的老板娘喊:“先给大黑上十个煮蛋一盆肉粥。”
“好嘞,阿木你吃点啥?”
“我就不点了,把大黑那盆肉粥匀我一碗,背框里带了干粮。”
成精的狗子通人意,懂人语。
大黑超感动,嘴里呜呼着,扑过来要舔木屠脸蛋。
木屠赶紧伸手挡住,又用脚踹。
“滚滚滚,死狗,你要再敢舔我脸,明天就炖了你。”
“嗷呜呜……”
大黑夹着尾巴,狗脸难受。
老板娘端着煮蛋和肉粥过来,笑道:“这是狗子亲近你!”
木屠瞥一眼委屈巴巴的狗子,把肉粥拉到身前解释:“自从冬天见过村里的狗在公厕吃屎,就再也不敢随便让狗舔了。”
“汪、汪!”
大黑愤怒的用爪子挠他,像是生气主人拿那些吃屎的狗子与它比。
木屠使劲按住它狗头,怕它弄翻煮蛋和肉粥。
“停停停,别闹,你的肉粥也到了。”
坊市餐馆的受众主要是猎户,所以专门设有狗盆马槽。
大黑见老板娘果然又端着大半盆肉粥过来,呜咽两声。却仍不肯老实,故意将尾巴尖伸进桌子上的肉粥里搅弄。
“狗子,咱报复心能不能别这么重?”
看着碗沿边的几根黑毛,木屠简直要崩溃,心道咋没烫死你!
老板娘笑呵呵的端起桌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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