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峰面若苍山之色,堪堪笑道:“寒主在此处修身养性多年,想来神功更得进益,云峰来此不过信话家常,聊以慰藉昔年相惜的兄弟情谊,并无其他。”
寒勋笑笑,语气低沉几若蚊声:“兄弟情谊?”他双手一抬,铛铛几声脆响,手腕处光可鉴人的链子半悬于空,一时光滑如水。
“昔年之前,你为仆,我为主,有何兄弟情分可言?今日你倒是想来一出‘反客为主’,可惜啊,可惜!”
颜慕白脱口而出,问道:“可惜什么?”
寒勋笑回道:“可惜,守门的疯狗就是疯狗,几时戴上獠牙,便能开门迎客了?”
齐云峰眸中似射寒星,但面上仍然笑若春风地回道:“寒主功若九仙,若非趁您不备,我也得不了手。为了让小弟这条江鲫苟延,万分无奈才用了这‘冰蝉丝绞’,还望寒主海涵一二。”
颜慕白不免在心中对这贱人翻了个白眼,回头见苏绿幻已然撅起了小嘴,也是一脸鄙视之态。
寒勋仅仅裸露出的漆黑瞳孔中,并无勃然之色,也无悚然之栗,更无望而生畏的恐慌惧意,他额间的皮肤依然如用烙子熨烫过一般伏贴,只是幽深的瞳孔中猝生出了点点星斑。
他缓缓说道:“你当真以为这‘冰蝉丝绞’能困住我这许多年?”
齐云峰眸中的寒光一瞬之间似有被打散的迹象,只是一息,便又恢复了那抹令人堵心的笑容,“这‘碎骨窟’不是已然在这潇潇风雨中屹立多年了!”
寒勋大笑,那笑声却不是用口,而是以雄厚的内力传至腹中,以‘腹语术’层层递进送至几人耳中,只是声音仿若被加了几层棉网,层层过滤之后,不免有些囔囔的沉闷,少了几分嗓音中该有的清亮。
笑罢,只见他顾首至左,盯着颜慕白二人许久,这才收回目光,操着如切如磋的低沉腹音缓缓吐字道:“他二人你准备如何?”
“擅闯兀鹫崖者-----死!”鬼煞本来起音不高,这一‘死’字却是重重咬住牙关发出,让人心头猛然一跳。
苏绿幻盯着他许久,皱了皱青梅似的眉毛,歪了歪头道:“这崖我们闯完了,鬼伯人也见到了,你想让我们死,也当得!只是你不想知道我们的来意?”
见齐云峰正色聆听之态,苏绿幻忽而调皮地一晒,口中却分外清楚地说道:“我受人之托,杀你....”
齐云峰面色一怔,显然没料到眼前这黄毛丫头口气竟这般大,谁知苏绿幻上下扫了他一眼补充道:“看来暂时还杀不了,那便算了,你放我二人离去,我们便不做那人的帮手如何?”她用剑鞘的尖部向着寒勋那侧推了推。
颜慕白哑然失笑,面色忽而放松下来,这丫头自几次三番遭逢大难之后,连性情都变得跟谈北陌有些相似,常常一语闷雷砸出甚远。
齐云峰一脸气急,咬牙切齿地说道:“帮手?就凭你们两个....”
谁知话未说完,苏绿幻挥手打断他,指着寒勋说道:“你先别瞧不起人,先说这鬼伯先生,你锁了他又不杀他,想来定是有所图谋,让我来猜猜,是为了那最后四层神鬼录,不知对否?”
不待他回答,苏绿幻继续说道:“你们都在找寻真正姓寒的门人,因为知道寒叶先生的后人,手上必然有份全须全尾的‘录文孤本’,可惜啊可惜!”她也学着寒勋刚刚的样子打着哑谜,一边说还一边细心观察着他裸露在外的瞳孔变化。
齐云峰面色忽而平静下来,他显然没料到一个外人居然可以对门中机密了如指掌。
只听苏绿幻摇头叹息,继续道:“可惜那份孤本你们寻错了方向,我猜这门中之人除了终日不见首尾的鬼灼,其他人都以为那孤本真的落在了寒占子手中,对吗?”她嫣然一笑,“可惜纵然鬼灼稍稍察觉,但听闻此人及其重情,已经被人三言两语给指示到南疆去了。”这话鬼荼本没有全部告知于她,却是她从谈起的只言片语中联想而出,当然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单凭这一点,我便可断定,那孤本到现在还未落得你二人手中,那就说明他一时半会,不会是你的朋友,只能是你的敌人,便算你们是同门中人,此刻也非同一条心。我们正道中人虽然也讲究单打独斗,但群殴向来也不承诺放弃,你不放我们走,那便是我们的敌人,敌人的敌人自然该是我们暂时的朋友。”
这一连串‘敌人’‘朋友’的言论华丽丽地往几人面前一盖,在场之人一时有些蒙怔。
颜慕白心头好不舒坦,心说道:“敢情这丫头压根没打算空手回去,是定要跟这鬼煞拼一番了,故意弄出这么一堆说辞,是在拉拢那鬼伯入她这边。”可一想到,这被拉拢的眼前人可是大名鼎鼎的神鬼门主鬼伯寒勋,颜慕白不由得心口发懵,想要扶额入定,装死一刻。
谁知,那鬼伯寒勋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被苏绿幻一顿胡搅蛮念之后,居然轻声笑了起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随着巨岩石门的再次启动,鬼魅一般飘进来两只影子。
前面之人黑衣白发,面呈枯槁之色,若行将枯萎的枝草。他的打扮与在贺兰山堡之时并无太大区别,同样是连帽的披风,将容颜牢牢遮掩在宽大的阴影中,仅仅一双眼睛还能让人瞧出些明灭的色彩。
他那嘶哑如被烫伤过的嗓音一惊响起,碎骨窟内流动的冰冷气息仿若瞬间被架到了火焰之上,冰火两重之感如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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