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有人擂门,惊醒了,恍恍惚惚的我。
费力地拉开,爷爷奶奶,小舅公舅婆,小爷公爷婆。
他们,粉碎了我,最后的梦。
“大军啊,节哀吧。我家姗姗乖囡,我也很痛,唉,世事无常啊!”
爷爷在奶奶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抬起有点干枯的手,替我擦泪。头发和胡子更白了,背也开始佝偻,咳嗽,断断续续。
“爷爷,嗯,奶奶。我,不能没有她啊!”
和爷爷,奶奶,抱头痛哭。
“知道,知道,姗姗有你,重情重义的,也该,含笑九泉了。”
奶奶,也抚摸着我的头发,泪水喷涌。
“嗯,舅公,爷公,各位婆婆,您们请进吧,我,泡茶。”
擦了下泪水,我视线模糊地,招呼。
“哎,别管了,你坐下。我们自己来!”
小舅公,眼睛红红的,沙哑。
儿子小睿,放学回来了。
“老爸,姐姐来电话了吗?”
看着家里一大堆人,他有点狐疑。
“啊,她说她,挺好的,过几天,就回来了。”
我已经不能语言了,小爷公,缓缓地说。
“是吗?那太好了!姐姐又可以教我小提琴了。”
小睿,开心地大叫。少年不识愁之味。
棋琴书画,清清老婆,书要差一点。
在我和儿子的房间,还有她的画。
一幅是山水画《一江春水向东流》,还有一幅,油画《蜜-印象》。
另外一幅,是她最得意的,小心翼翼收藏的作品。
《春之声》。
这幅作品,我把它装入楠木棺材,陪她去了。
在我们的卧室里,和《一江春水向东流》并排挂着的,是清清老婆,唯一写的诗,我替她命名的《春之圆舞曲》,狂草地,装裱在镜框中。
“韭花金黄,绿波浪,诗情画意今何在?农夫春耕忙。”
过几天,我也重新狂草一副,装裱后,一并装入,也许在那边,看见她的诗我的字,不再孤单。
小的时候,老妈总说我阳气重,所以,根据10岁那年有道高僧的建议,我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笔名,叫“豆豆”。
大意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问世间情为何物?执教人生死相许。
“用这种缠绵之物,克一下小施主,冲天的阳气吧!阿弥陀佛。”
大师飘然而去。
在《易经》里,太阳,太阴,都不好。
唐三藏梦境里,也曾叮嘱,要一心向善,不可好勇斗狠。
所以,有我的字,虽比不上,太上老君,如律急急令辟邪,但,大鬼、小鬼,想必也不敢,欺负我家清清老婆吧!
一起入土的,还有,清清老婆最喜欢的浅蓝色呢子短大衣,和一整套衣服,以及我的一套,橙色的练功服。
生未保护,来世再聚。
在小舅公刻意营造的酒的氛围中,我终于可以,大醉,唉,能长眠,该多好哇!
有人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晚上,渴得厉害,手一摸,兀自叫呢。
“清清老婆,我渴了,水。”
没有回音。
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才知道,枕边人已然不在了。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泪飞顿做倾盆雨。
“老爸,给你,水。”
儿子,小睿,赫然站在床头。
“啊,那啥,我今天,可能眼角膜发炎了。老想流泪。”
和爷爷奶奶商量了,暂时不告诉小睿,怕他受不了。
“呜呜呜,你们都骗我!姐姐,是不是,555,死了啊?”
儿子扑进我怀里,坳哭。
“儿子不哭,乖,你听谁说的?嗯,姐姐,没事的,啊。她没事的。”
我呜咽着,摸摸儿子的头。
“骗人!哼,为什么要骗我啊!55555”
哭声更大了。
抽抽搭搭中,他告诉我,喝醉了,很大声地哭,然后,就是嚷嚷着,要去纽约找她。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还乱七八糟地唱歌呢。
“痕痕”,儿子鼻子堵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还骗我,爷爷,我问他,还演戏吗?他说,流着泪说,不演了,姐姐不在了。哼。”
喝了点水,我安慰他,也许姐姐没死呢。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儿子似懂非懂的,不哭了。
“老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姐姐,她帮我,找到了信心。”
儿子懂事地安慰我。
“嗯,好的,小睿乖,先出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呢。老爸想,一个人呆着。”
小睿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担心地回房去了。
灯关了,透过窗帘,惨白的月光,零零星星地,瘆入。
曲着腿,抱着沉重的脑袋,我昏昏沉沉起来。
爷爷奶奶说,林阿姨,我岳母,不同意他们去纽约。
长途飞机,老人家年龄大了,怕出事。
“我再也不能承受,下一个亲人,逝去的痛哭了哇!”
岳母在电话里说。
也拒绝了我,我去看清清老婆最后一眼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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