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细雨滴漏,连许名昌都睡下了,安随却被那雨声扰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在屋前散步,却走到了承乾宫的翰宛亭,本想要在亭子里坐坐吹吹风,却不想竟然遇上了班贵嫔。
安随正想要离开,却不想班贵嫔身边的侍画却已经喊住了她,“安大人怎么在雨中呢!我们家娘娘请大人到亭子里去避避雨。”
安随走进亭子后,侍画立刻就接过安随手中的伞,安随微微俯身道,“微臣见过贵嫔娘娘。”
班贵嫔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安随看向亭子中的案上,摆了一局棋子,班贵嫔一人执黑白两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安随坐在了班贵嫔的对面,班贵嫔将白字推给了安随,“安大人,可会棋艺吗?”
“略懂一些,娘娘倒是好兴致,深夜之中一人在此与自己对弈。”
班贵嫔轻轻地落下了一子,“安大人何不是好兴致,淫雨霏霏之下,还能深夜独自赏夜景。”
“贵嫔娘娘是高估微臣了,微臣可没有如此雅兴,不过是睡不着,随便转转罢了。”安随并不接招。
她从前在梁顺常处当差的时候,也多多少少接触过这个班贵嫔,那时候的她还只是嫔位,和如今的孙嫔是一样的身份。
班贵嫔轻轻道,“‘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赵师秀未能等到友人,本宫却等到了一个有缘人。侍画,这灯有些暗了,你去拿一盏亮一些的来。”
侍画即刻就去,那亭子里便只剩下了班贵嫔和安随二人,安随伸手拿过放在桌子边的一把剪刀,将烛心剪掉了一段,又挑了一挑,那火便立刻旺了起来,“其实娘娘原不用叫侍画这样麻烦的。”安随面对棋局轻轻在班贵嫔设好的局中落下一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娘娘不觉得,这个话方才更合适些吗?”
班贵嫔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安大人所说极是,倒是本宫班门弄斧了。只是安大人为何今夜无法入眠,可是想起梁顺常来,觉得一qie都不过物是人非?”
孙嫔如今住在桃夭阁,正是梁顺常最后的日子住的地方。
安随微微一笑,“贵嫔娘娘原来还记得啊!”
“本宫自然是不可能忘ji梁顺常的。本宫入宫的时候,其实真的很喜欢这里,那时候皇上还常常会来承乾宫,在那一批的新人当中,本宫也还算是得宠的。那时候本宫见到梁顺常的时候,都是她用一种讥讽的眼神看着我。”班贵嫔好像渐渐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之中。
其实她入宫也不过短短五六年的时间,她竟然已经学会了回忆。入宫以来,总是觉得长日漫漫,也许对于她来说,时间更是漫长。宫里的女人多得是时间,可是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却也很少,多的时候,是为了勾心斗角,每日都要猜测皇帝的心思,还有其他女人们的心思。可若是说少,她们每日要做的事情也就是等。
每天等着入夜,每天等着新的一天,每天等着皇上会来。
“因为梁顺常,本宫才知道,原来宫里的阴私到底有多可怕,眨眼间,一个人就会没了。本宫原来并不喜欢梁顺常,觉得她为人可恶,可是当她死的时候,本宫觉得害怕。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甚至本宫在想,是不是有一日,也会像梁顺常一样,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连折在谁的手中都不知道。宫里的日子是很可怕的。”班贵嫔顿了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指着棋局,“安大人,该你了。”
安随却没有班贵嫔那般千万思考,看准了就下子,班贵嫔抬眼看了安随一眼,“安大人下棋很是有一套,只是似乎要输给本宫了。”
安随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微臣不必下了,不过娘娘可否将这棋局保住,微臣回去好好想想,这棋局应该如何继续才好。”
班贵嫔也起身,轻轻道,“本宫第一眼见到安大人就知道安大人并非是池中之物,不过先前看起来还没有如今的这一份自信,那时候反倒更加内敛一些。如今更有风范一些了。”
安随轻轻“哦”地疑问了一声,“娘娘还记得?微臣倒是不大记得从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本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跟在梁顺常的身边,梁顺常待你并不大好,不过你却始终都没有出声反驳过一句,或者是有任何一丝不满。本以为你忍得下,不过你的眼睛里却不是那样的神色,反而有一种不必计较的淡然和坦然。那时候的你,倒是很迷人。”
安随却轻轻地一笑,“是人,都会变的。娘娘,时辰不早了,娘娘也该回去休息了,只是微臣提醒娘娘一句,劝人倒不如劝己,许多时候,提醒别人来得容易,提醒自己却是来之不易。”
班贵嫔先是一愣,随即轻轻点点头,“安大人所言,本宫都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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