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流年在司籍司坐了许久,脸色越来越差,连身边伺候的小宫人都不知道这杯里茶要不要添。看见辛流年的脸色便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高兴给自己找来的祸患,这辛流年在内宫也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看来,这涂司籍还真是不打算要这个司籍的位置了,那么本官还是成全他了。”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尤侍籍连忙起身,“辛大人留步,下官前去查看一番,大人何不欣赏一番司籍司的书籍先。”
辛流年冷笑一声,尤侍籍忙道,“司籍司进来多了一些民间的风土之书,想来公主也是爱看的。还请大人前去挑选一番,为公主闲时添几本乐趣。”
“若是本官挑选好了,这涂司籍还不出来见本官,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是是是。”尤侍籍连忙让小宫人带着辛流年前去阁子里挑书。
尤侍籍刚进来,安随恰好落完最后一笔,涂司籍和两个小宫人在一旁将字帖用扇子扇干墨迹,“写好了吗?赶紧拿去给辛大人吧,再迟一会儿,这司籍司都要被她给拆了!”
涂司籍连忙将已经干了字帖先拿出去,吩咐尤侍籍和小宫人稍后跟上。
辛流年挑了基本书出来,看见拿着字帖的涂司籍,伸手翻了翻字帖,“不是说没有吗?怎么这回又有了?”
“公主的要求,下官赴汤蹈火也是办到。”
辛流年冷哼一声,“行了,拿上到公主府上吧!”
涂司籍擦了一把冷汗。
处在内堂的安随还犹自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只是写了许久的字,手腕实在有些酸痛了。正恰这个时候,一个小宫人来说,何姑姑让安随回去一趟中宫史。
安随心中不安,但是还是跟着小宫人回到了中宫史,但还没见到何姑姑,就被带到了希文堂。
教引女官坐在上座,见到安随进来,怒喝道,“大胆女官安氏,还不跪下!”
安随跪在石板上,那石板甚是硬,本来就是专门用来给犯了错了女官或者宫人跪着反思的。从前还是女士子的时候,就见到有两个宫人直接跪晕过去了。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自己跪在上面才知道,看起来平滑的石板,其实有许多凸起的小碎石在上面,跪着的时候便会嵌入膝盖,有些石子尖锐些还会直接扎入膝盖的肉里面,跪的时间越长,就越难忍受这种疼痛会蔓延开来,甚至不能动,若是动了,疼痛还会加倍。
何姑姑亲自拿了笞板站在安随的身后。
教引女官道,“罪官安氏,你可知罪?”
“下官不知道。”
“目无法纪、顶撞司画、擅作主张、破坏宫规、擅离职守,你这一桩桩都是死罪,来人,笞刑给本官狠狠打,本官没有说停,便不能停。”
“大人明察,下官不忍心见……”
“还敢狡辩,狠狠打!”
笞板狠狠落在安随的背上,安随浑身一震。不多时,背上的血迹便染红了官服,安随脸色顿时便惨白了,却死死要住下唇不肯出声,下唇出了血也不肯松口。何姑姑看着有些不忍心,正犹豫还要不要下手,教引大人一声怒喝,“干什么,要本官亲自动手吗?”
何姑姑一狠心便将笞板招呼了下去。安随感觉到浑身上下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她是被痛醒来的,她正想要起身,何姑姑伸手拦住了她,“躺着吧,后背的伤还疼吧!”
安随不敢说话,她的嘴唇也已经被咬破了。
“你这孩子脾气真是硬。你可怪我下手重了?”何姑姑叹气,“若是我打你还好些,要是教引大人找来了别人,只怕你更受不了,你的身子骨到底还是弱了些。”
“随儿知道,姑姑是为了随儿好,才自己下手的。”
“司画一向最恨别人不听他的话,他从前被许多人看不起,若不是尽力讨好从前的刘司画,他是做不了这个位置的。你若是在他的手下,还是不要这样倔脾气跟他顶着来,他说什么,你就当做听下去了,犯不着跟他过不去。”
安随眼眶一红,“姑姑也觉得我这样不对吗?可是陆画师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宫中画风崇尚华丽、重彩,自前亡卫开始书画界便有些一蹶不振,浮夸之风横行,反而那些真正好的文人画、工笔画都被埋没了去,长此以往,书画界必然会衰败下去而剑走偏锋。”
“那也不是你现在该管的事情。你若是有了地位,再去说这话便有人听了,而你现在说了等于没说,这就是我教导你的,芦苇与乔木,能在真正强风中存留下来的,不是乔木,而是芦苇。你的根扎得稳,人品无可厚非,有些非原则的事情,不必仔细去计较。你在做温人的时候,不是在梁顺常边上做得很好吗?淡泊名利、宁静致远,这话不也是你说给我听的吗?到了如今怎么就忘了。”
安随想了想,“姑姑说的是,随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是个聪明孩子,在宫中要记得明哲保身,杨司画和涂司籍之间有点不对付,你自己留神些,未必涂司籍就是真心为了你好。宫中的人事,大多利益多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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