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圣堂以丹道立身、并未传下什么威力奇绝的攻杀术法,贺永年这般以真气硬拼、纯是涸泽而渔的打法,断续丹效力一旦过去,那便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悲惨局面。贺永年对此心知肚明,可他不在乎,他的怯懦早丢在了当年那场屠杀之中,现在,哪怕拼掉最后一滴血、榨干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守护好身后那对父子。
还要多久!
还有多久?
贺永年咬着牙、如疯魔般狂攻猛砍,可面前的少女依旧满脸淡漠,哪怕她凝结新剑的速度越来越慢、好几次都差点被砭刀砍中,那张惨白渗人的娃娃脸上却也没有出现过一丝慌乱,倒是看似气势无匹的贺永年身上,早已多出数个或深或浅的伤口。
六月时节,夜风都带着一丝暖意。
贺永年却突然觉得天气凉了下来。
被燥热气血逼出体外的汗水紧紧贴在他的下颚,冷如寒露。
“杀啊!!”
贺永年悲怆欲绝,用尽全力劈出最后一刀。
刀至半途,黑雾骤然散去,那把名为‘砭刀’的黑色匕首,也随即寸寸碎裂,散落在地。
“都说了,你挡不住我的。”
绯霜松开双手,两柄赤色长剑笔直落下,还没接触地面,便已如烟消散。
贺永年跌倒在地,想往身后看上一眼,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少女似乎知道他的心意,轻轻捧起他的头颅,一寸一寸的帮他扭转过去,直到一声脆响传出。
三流始终是三流,到死都是。
贺永年求仁得仁,今日尽忠。
“贺叔,走好。”
远处,李醒狮对着那具尸身遥遥跪拜,他把贺永年的孤勇和决然都瞧在眼里,此时心中无悲无喜,唯有敬意。
李当忍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他见儿子身体微颤,不禁嘲笑道:“臭小子,后悔了么?”
“爹,这小娘们厉害的要命,又会飞,我原本就跑不掉的。”
李醒狮轻声道:“眼下咱们爷俩能死在一起,路上还有贺叔作伴,挺好。”
“跟我回去,你们现在可以不死。”
绯霜丢开贺永年尸身,不紧不慢的走向两人。
不死?
李当忍摇头苦笑,窝藏天字号钦犯、触怒天子之逆鳞,如果这都可以不死,天下还有什么罪是值得杀头的?
他深深看着李醒狮,深深叹息。
我半生坦荡,自以为对得起所有人。
下辈子若还有父子缘分,你为我父。
李当忍看了儿子最后一眼,举起一块早握在手中的尖石,重重砸在自己眉梢后面一寸处。那里是太阳穴,人身死穴之一,若受外力击打,轻则昏厥、重则殒命。似这般重击,道行低微的修炼之人也不敢硬挨,凡人之身又岂能承受?
东阳奇人李当忍,命毙密林坡。
仅仅两日前,东阳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登门,为他贺五十大寿。
世事无常。
三个人犯,眼下已经死了两个,其中就包括雷神大人亲点的李当忍。若厉昶在此,定然忧怒至极、气如疯狗,可少女却连眼也不眨,她什么都不怕,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绯霜。在她眼里,世人只有好坏两种,坏人本就该死,不听话不认错的坏人,更该死。
绯霜目光落在李醒狮身上,再次说道:“跟我回去,你现在可以不死。”
这是她今夜第三次重复这句话。
李醒狮木然看着父亲倒在自己面前,心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念头:终于要结束了。他呆滞半晌,忽然抬起头,讥笑道:“怪物婊子臭娘们,要杀就杀,废他妈什么话?少爷我再看你这白脸母夜叉一眼,就要吐出来了。”
“嗯。”
绯霜手中亮起红芒。
却在刹那间向后跃去。
与此同时,一柄白色仙剑从李醒狮头顶锐鸣而过!
绯霜已瞬息跃出数丈,那把剑却仍死死追咬,似乎不把她捅死便不肯罢休。紧接着,一名男子疾冲而至,猛然顿住身形,轻轻扶起仍跪在地上的李醒狮。
李醒狮怔怔转头,见来人比自己略低一些,一块似乎从衣服上撕下的破布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在这人身后跟着一位青衫女子,她黑发如瀑、垂于腰间,脸上同样蒙着一块破布,只露出那双秀美绝伦的眼眸。
女子青衫完好,男子却少了一只袖子,想当然耳,两人之所以能够蒙面出场,功劳全在那只袖子上了。
“我们跟段师兄闹崩了。”
杨云风轻声说道。
李醒狮冲他挤出一丝笑意,转眼便崩溃大哭。
“迟一些该多好……早一些该多好……”
万般苦楚一起涌来,先前放下生死的木头人,在这一刻又恢复成了脆弱的血肉之躯。李醒狮扑倒在父亲尸身前,不断呜咽着这两句叫人听不懂的话。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他却擦也不擦,只顾着奋力去撕扯自己的头发。
不够疼啊!
还是不够疼!
必须把头发连带头皮一起撕下来,才能稍稍压下心里那叫人窒息的痛楚!
“师姐!你看着点李兄!”
杨云风上前几步,手捏剑诀,皱眉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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