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音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见陈伯庸和方小芸坐在廊下等着她回来。
她神情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询问,“师父师娘,你们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方小芸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脸色一板,抓着她的手腕就拽进屋里去,一边往里走一边数落她,“你的事,对我们来说才是天大的事。”
……
“来,把药喝了。”
这两天段家发生的事情太多,方小芸和陈伯庸也没能睡一个好觉,见荣音忙进忙去的几乎把段家整个担子都担在身上,心疼得不得了。
晚上听莲儿说荣音去找段沉渊算账了,他们夫妇就怎么也睡不着了,生怕荣音出事。
“还怀着身孕呢,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荣音乖乖地喝了药,看着师娘齁沉的面容,摸着肚子,安慰地冲她笑道:“您放心,我身体没那么娇弱,这孩子要是连这点风浪都承不住,怎么好意思做我和则诚的孩子?生下来也怪没出息的。”
“你啊,一贯最爱逞强。”
方小芸嗔怪她一句,把药碗从她手里接过来,莲儿忙接过去。
“则诚,还没有消息吗?”
荣音眼底一黯,摇了摇头,“他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要顾好段家,可短短几天,父亲、母亲、大哥……都没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交代。”
“这不关你的事,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你这孩子一向心思重,我和师父就怕你胡思乱想。”
陈伯庸在一旁忙接话道:“是啊,天灾人祸,很多事情都不是人所能避免的,咱们学医的,于生老病死可千万得看得开,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荣音点点头。
“我知道,可就是,难受。”
她忍不住红了眼圈,堪堪落下泪来。
荣邦安死的时候,她只觉得心中悲凉,却不曾像如今这般觉得心痛。
段家虽是她的婆家,她嫁进来也不过两年时光,可这两年,于她整个人生都留下来不可磨灭的记忆。
段寒霆给她筑造了一个家,即使这个家也不安宁,也存在着争执,甚至段大帅还一度不太看重她,可她还是在这个家里面感受到了温暖,尤其是段夫人,她以一个婆婆的身份,却给了她母亲般的温暖,她像是一个老师,引导着她一步一步地成长,把自己过往的经验都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她教她在婚姻中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要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底气,这样男人才能尊重你,你也能时刻保持住一颗清醒的头脑。
她教会她,你在爱着一个男人的同时,也要学会爱自己,甚至更要爱自己。
这些功课她还没有完全学会,她怎么就走了呢?
荣音只觉得心口一片冰凉。
可她不能倒下,更不能撒手撂挑子不管,既然嫁进了段家,成了段家的媳妇,那这些就是她的责任,更何况婆婆临终前还把段家和小弟都交托给了她。
哭了一会儿,荣音让莲儿把陈伯庸和方小芸送了回去,心想着,段公馆恐怕不会太平了,她得尽快把师父师娘送走才行。
擦干眼泪,她给冯公馆打了个电话,跟冯爸冯妈说想让陈伯庸和方小芸在他们那边住一段时间。
她一开口,冯夫人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忙应承下来,道:“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过去把他们接过来……好孩子,我们怎么都好说,你可千万得保重。”
荣音含泪点点头,挂了电话,缓了两口气,抹了把眼泪,又陆军医院产科打了个电话。
韩夫人刚生产完,生了个大胖闺女,母女平安,韩总探长和韩晓煜这几天都住在医院陪着韩夫人,原本她应该去探望的,可眼下她实在是走不开。
韩总探长和韩夫人知道段家近日发生的事情,够荣音焦头烂额了,自然不会怪她,并跟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能帮的他们一定帮。
“干爹,我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连夜,荣音便派人把段舒岚和小七送到了陆军医院。
韩夫人。奶~水充足,喂两个孩子绰绰有余,而且小七目前待在陆军医院,韩总探长和韩夫人身边,比待在段家安全。
军政上她使不上力气,只能全权交托给孟六爷和张三叔他们这些老臣,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把段家的老老小小顾好,还得保证外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而她心心念念的丈夫,此时正在一艘从日到津的海轮上,蜷缩在闷罐似的船厢床底上,忍受着来自头顶上方,咚咚咚的声音和洋鬼子的满嘴淫言秽语。
段寒霆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屏息静气,脑子里却是突然回想起他和荣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没想到两年后,又经历了一次。
旁边有一个爪子不停地挠他,他不耐烦地看过去,对上慕容妍一张窘迫的通红的脸,她捂着嘴巴,指指上面,表示自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从东京到天津的漫长旅途,他们一直缩在这床底下,饿的头昏眼花,躺的腰都快折了,还得忍着上面那个洋人和女人各种运动,有时候还多人运动。
她一直都担心这床板会不会被他们弄塌了,可没办法,上面这人是个英国佬,好像还是个伯爵,没有人敢随便查他的船厢,是最安全不过的地方。
可叹她慕容五小姐,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悠闲地喝着下午茶,看着诗集,如今却沦落到缩在人家的床底下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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