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后,他请嘎查长和我到他的包里吃了一顿饭。他住的蒙古包比巴图的大多了。包的右前方停放着一辆勒勒车,勒勒车轱辘旁边拴着一批棕红色的马。勒勒车的左前方风力发电机在不停的转着,蒙古包与风力发电机之间用两块工字钢把“小锅盖”牢牢压在草原上;蒙古包后面的草坡上有一个小敖包,石堆中间的苏鲁锭长矛上系着七八条蓝、白、黄、绿、红色的哈达,石头堆上插着柳条枝,柳条枝上栓满了各种颜色的小彩旗,微微的来回摆动。这个包外面看很不显眼,颜色也不鲜艳,可里面很排场。乌尼干新刷了油漆,哈那也像是刚擦拭过挺新的,围毡蓝色与红色搭配的错落有致,成吉思汗的挂毯头像,不依不偏挂在门口对面的哈那条上,地上铺着羊绒地毯,炕中间放着一张红色的小饭桌。
去包里吃饭前,我问过额日敦巴日嘎查长:“为什么会有这些规矩?进包后不能随便乱坐,喝下马酒前有好多步骤吗?”额日敦巴日笑着说:“你问的这些,我也闹不机密,这都是传承下来的规矩,年轻人都不讲究这些了。按通常的规矩,主人会安排尊贵的客人坐在正北面的位置,男人一般都坐在西面,一进门西侧靠门是放马鞍子的;女人一般都坐在东面,因为橱柜厨具放在东侧,女主人用起来方便;西北角是供奉佛爷的,佛龛前是主人坐的位置,外人是不能坐的。”
我从门的左边进入后,巴雅尔的姑娘莲花手捧哈达和银碗来敬酒。莲花身子前倾双手托着蓝色哈达,我躬身双手接过将哈达挂在脖子上,礼节性地说道:“赛拜努。”接过银碗后,先用无名指轻轻蘸酒弹三下,依次是向天、向地,最后向姑娘额头上轻轻摸一下,最后一饮而尽。站在一边的巴雅尔哈哈大笑起来:“林矿啊您的规矩懂得真不少,再待上几年,就成了蒙汉兼通啦!”我用手指着身边的额日敦巴日:“我这是现上轿现包脚,跟嘎查长学的。”他执意让我在背靠成吉思汗画像前坐下,额日敦巴日坐在左手边。我觉得不合适,试图与额日敦巴日调换一下座位。巴雅尔不急不慢地说:“林矿啊,没那么多规矩……按牧区的规矩,下马酒要喝三碗的。”他和额日敦巴日端碗一饮而尽,接着又斟满。巴雅尔从暗红色的长方条的木盒里拿起一块前达拉板把肉,给分割成一片一片的肉后,用刀子把达拉板的肉剃割的很干净,用刀尖在达拉板的中间戳了一个小洞孔,又用刀子在小洞孔四周狠狠地划割了几下,然后用刀把敲打着,把达拉板打碎成好多碎片。我半醉惊讶地问:“真是要气死狗呀,吃的这么干净,门外的大黄狗吃什么……辜负了狗整天给你看门护院的忠心。”话还没有说完,额日敦巴日红着脸哈哈大笑:“不要骂他小气,这是牧民的老规矩。”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是他小的时候听父亲说的:很早以前有一个贼去偷一位牧户的羊,刚靠近羊圈时,牧羊犬撕心裂肺的狂叫声惊跑了偷羊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牧羊人连夜转移了营盘。隔了两天,偷羊人再次去时已是人羊两空。其中有个贼懂点巫术,在牧场的灰堆里找到了一块达拉板,用羊粪火把达拉板烧得通红,往上撒了一泡尿,偷羊人根据达拉板上开裂的纹理走向,找到了牧羊人转场的地点,把羊偷走了。后来牧羊人知道偷羊人按达拉板上开裂的纹理偷羊这个故事,吃手把肉时,就特意把达拉板敲碎,盗贼就不能根据纹理判断牧羊人转场的方向,这种风俗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现在。
我点头迎合着:“有这规矩,又学了一招。”
“草原白”的劲特别大,我的脸烧得通红,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用手摸了一把,端起酒杯说:“好呀,你把达拉板敲得粉碎,是怕我来偷你的羊呀。”
莲花提着铜壶给一一满上了一碗锅茶,站在一旁朝着我呆呆的发笑。我放下碗一个劲的挠头,比做错了事还难受。巴雅尔酒兴上来了,割了一块一块的血肠逐个放在碟子里,从西侧哈纳墙上摘下一把马头琴,闭着眼晃着头拉起了马头琴,浑厚优雅的琴声,伴奏着响亮缠绕的歌声在包房里荡漾。碟子里的血肠没吃完,额日敦巴日又把一大块羊的琵琶骨和四条长肋骨放在血肠上。巴雅尔端起酒杯对我粗声大气地说:“林矿呀,人生要清零。这个清零不是感情,是积怨和不愉快的事儿。”
他记恨着进“局子里”的事,一直把罪名安放在嘎查长和苏木长身上,从来不承认是“诈金花”惹的祸。嘎查长拾起话头说:“清啥零呀,本身没有的怨恨,清个啥?不是别人想简单了,是你想复杂了。林矿来矿山不长呀,没和你吵过嘴打过架。咱们是一个嘎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啥事说不开……”与他碰了杯,说,“干了,不就清零了嘛。”巴雅尔前倾着和我碰着杯:“走一个,干杯!”
我担心他节外生枝,主动把话题回归到暖气费水费这事上:“冤家易解不易结。拿你商店的暖气费水费房租费的事说吧,你也要考虑矿山的实际,租房的不止你一个人,给你的暖气费水费房租费全免了,其他人知道了到我办公室来,我拿什么理由回答。你给我支个好招,让他们不依不偏。我这话—不好听—理正。”他端着酒杯不说话。
我又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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