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费不结了?”张修明不紧不慢地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冷眼看着着急离开的老搭档。“既然他不要,修文给重新算算帐,平摊了分给大伙儿吧,这一晚上演出也辛苦了。”
话说到这儿,已经走到门口差一步就离开的谢言顿住了,犹豫了那么几秒钟,他转头又回来了。
“张老师,我也不是没这百来块钱就饿死了,您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非得来这阴的,磕碜谁呢?”
后台这么些个演员,一晚上尽为老两口的事儿担忧,谁也没敢先走。眼下俩人演完下来了,话没说清楚,一张口便是剑拔弩张,劝也不好劝,问也不好问,一个个都犯了愁。
张修明刚把大褂换下来,听他这话说不生气是假的,可还是按下怒气跟他好言好语:“十三年搭档,我依了你好聚好散,还不够吗?”
“好聚好散你拆我台?《十八愁》你唱哪番不行,非得捡这一番?”谢言在台上就已经心有不满,此刻像是耗尽了最后的耐性,彻底跟张修明撕破了脸。
“全北京这么多相声社,你哪儿不能去?非得去东城。”张修明堵了回去。
谢言语塞,一时无言以对。可如果不是东城唐崇安热情相邀,他跟张修明这十三年的情义又怎会说散就散?
打蹿红开始,关于他俩的议论就不少,无非是说他谢言没有师承门户,相声界管这叫‘海青腿儿’,配不上张修明这名师高徒。他是考虑过到底搭不搭这事儿,至少那时候还算过得去。可放到近段时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每回沾张修明的光跟着录个节目、接受个采访什么的,提起师承门户,张修明自是侃侃而谈引以为豪,可他呢?只能历数这些年来受过几位老先生提点,却是哪一位都不敢高攀。
张修明目光扫到墙上贴着的照片,本来泪窝不算浅,就今日忍不住红了眼,硬是撑着没落下眼泪。“当年咱们几个建成曲阑社的时候,东城使了多少绊子,你都忘了?”
谢言撇过头,做足了毫不在意的样子,“同行之间,哪能没个争名夺利?唐老爷子还于我有恩呢。”
“老二,咱们十三年了,十三年!”张修明忍不住朝他喊出声,最后挽留一句:“咱俩掰了,都得重新磨合,往后还走得动下一个十三年吗?”
谢言心里狠狠一刺,张修明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砸在他心坎上,人总是念旧的,换了谁放弃从前的十三年都不是一件易事。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后台尴尬的气氛。
谢言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唐崇安的名字。
不光他看见了,后台这么点儿大,边上坐着站着的演员都看见了。
“张老师,算我对不住你,咱们好聚好散、今后各自安好。”谢言忍住了到嘴边的哽咽,一张口言语中难掩愧意,可他说出这话之后,还是拎着包转身走了。
出了曲阑社的门,谢言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等他说了地址,司机坐直准备出发了。
“等会儿。”谢言突然喊了一声。
司机摸不着头脑,眯着眼往窗外看了半天。“怎么了,还有人没上来?”
“没,让我再看看这地方。”
司机听着好笑,现在大老爷们儿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失恋了?怎么挑这么个地方,这曲阑社可是听相声的。”
夜里天色暗,司机看不清后座这人长得什么模样,又怎会知道他就是曲阑社的台柱子之一?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谢言收回了目光,终于心一横割舍了十三年的旧情。
“走吧。”
后台
眼看这会儿已经十点半了,方修文还好些,家住的近,其他演员坐车回去都得将近一个钟头,真要为了自己搭档散伙的事儿拖着旁人下班,张修明心里也不踏实。
他稍稍平复了心情,对后台几个演员说道:“天儿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再大的事儿有我跟修文呢,少跟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几个演员面面相觑,相互使了一圈眼色,磨磨蹭蹭半天也没见谁动弹。方修文早猜到是这么个结果,看不过眼了催促一句:“行了行了回去吧,又不是没有明天了,有什么非得今晚搁这儿折腾?”
有方修文发话,他那大徒弟刘笙最懂事,率先起来收拾东西回家去了,有一就有二,刘笙挑了这个头,其他演员自然而然陆陆续续都走了。
这会儿大多数人都走了,张修明终于放下了端着的架子,靠在藤椅上缓缓垂下了眼,脸上尽是疲倦的神色。
江祺枫给递了杯热茶,随即伸手搭上去给他捏肩捶背。
方修文又停在那张合照前看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惋惜:“六个人,就剩咱俩了。”
张修明疲倦地摆了摆手,“别想了,你也快回去吧。”
方修文迟疑了,回过头看他。“师哥,那你呢?”
“小枫在呢。”张修明说。
夜色渐浓,街上的车流却没减少,在一片车灯中穿过,江祺枫开着车载张修明往家去,到了这会儿,他突然庆幸自己是开车来的了。
万一他搭地铁来,这会儿要怎么载师父回去?
张修明还坐不惯副驾驶,上车时直接坐在了后座。碰上红绿灯停车的时候,江祺枫透过后视镜留意师父的情况,这一抬起头就看见他盯着手机屏幕,目光涣散、怔怔出神。
“师父,过两天演出怎么办?”江祺枫突然问道。
张修明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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