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瑟又问:“容绥,你为什么总是住在景翊家里?你自己家呢?”
容绥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随后垂下眼睫,遮住眸底覆盖上来的浓稠墨色和苍凉。
“我已经没有家了。”容绥蹲下来,用手拔弄着一盆药草,声音却没多大起伏。
郝瑟一愣,从他那看似随意淡然到听不出多少语气的话语里,她却似乎看到了那种深入骨髓里的悲伤。
连空气中都似隐隐流淌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就好似从他灵魂中散发出的一般。
这一瞬间,郝瑟心里也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似心痛,似悲伤。
这让她有些不太适应,这感觉,和那一日,她和李止从溶洞出来,在山谷处陷入阵法里时候的那种痛和悲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阵法幻觉里,那种感觉是刻到灵魂里的,痛彻心扉。
而现在的感觉,似乎更像这具身体的一种本能,对悲伤的本能共情。
“对不起。”郝瑟有些抱歉,无意识地帮容绥拔着盆里的草。
容绥淡淡一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涩:“没事,都过去了。”
郝瑟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最终没说。
气氛一下有些沉默。
“嗷。”
郝瑟叫了一声,一下缩回手,那盆药草,叶子带倒刺,不小心把手指刺破了。
容绥脸色微微一变,稳稳地握住她的手,放平缓语调:“千万别动,这刺带倒勾,越动刺得越深。忍一下,我这就帮你拔出来。”
说完,捏住她的手指,细细地,轻柔地,很有章法地,一点一点地把那刺往外挤。
“你挑刺的动作挺熟练哦。”郝瑟忍住疼,觉得容绥那动作似乎很娴熟,极有技巧。
“是吗?”容绥笑了,眼神一下柔软起来,“小时候,我妹妹也老爱乱摸花园里的玫瑰,总是把刺弄手上。所以,我就总是帮她挑刺,一来二去,就练就了一身挑刺的本事。”
“你还有妹妹啊?”郝瑟话一出口,才想起容绥似乎有一些不愿提起的过往,不由有些尴尬。
容绥却似乎并不在意,点点头:“嗯,我和妹妹感情极好,可惜……如果她还在,也如你这般大了。”
日光下,花树下,男子神情专注,动作仔细而温柔。修长好看的大手,握住同样好看却小巧的手。
满院花香,满庭阳光,满屏温情。
从盛都府匆匆回来的景翊,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
可他却觉得,那天上的云朵似乎不那么甜美了,风儿也不温柔了,花都不香了,连夏风也变丑了。
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堵,却找不到出口。
景翊绷紧下巴,有些生气。
怎么有种他养的狗子要跟人私奔的错觉。
就好像,听到狗子和姓李的那家伙一起时候的心情差不多。
话说,容绥是不是也想拐他家狗子?
对,就是这样,一定是。
景翊迅速找到合情合理可生气的理由,黑了脸。
郝瑟刚想顺着容绥的话说他妹妹,突然横空伸过来一只手,一下将她从容绥旁边拉走。
“我去盛都府一会,你就到处乱跑,赶紧回去,有公事要和你说。”景翊拉起郝瑟就往外走,也没给容绥打招呼。
“唉,唉,”郝瑟急了,“你干嘛啊,慢点。我来这里晒太阳。”
“飞羽苑里没太阳吗?”景翊一把将她扛起来,打包走了。
好气,一会不在,这狗子就乱跑。
夏风和秀儿面面相觑,也不掐架了,赶紧跟上。
容绥看着景翊离开的背影,愕然了半天,眸光变幻不定,随后摇摇头,继续打理他的药草。
……
接下来三天,景翊都不让她去找容绥,说什么容绥院子里到处是碰不得的东西,危险。还说她要闯祸了,他懒得去赔偿。并顺带威胁,说她还欠着他的巨款。
郝瑟觉得景翊越来越不要脸,越来越莫名奇妙。
第四日,郝瑟终于“痊愈”出“院”,带着秀儿回到了自己的廉租房。
大长腿豪迈地往院里石桌子上一踩,郝瑟口哨一吹,豪气万丈。
“张断袖,老子回来了,给小爷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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