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馨正在房中收拾,却见脱漆的门扉被猛地撞开,宝锦一身狼狈,踉跄着跑了进来。
她单手掩了衣襟,领口一抹白皙莹然在外,撕裂的痕迹清晰可见。
“殿下?!”
季馨一时情急,竟将那禁忌的称呼低喊而出。
宝锦抬头,阴郁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季馨知道失言,于是颤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
宝锦放下残破的衣衫,随手端起热茶一饮而饮,面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你先出去,晚上睡得沉一点,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过来。”
她轻声吩咐道,季馨虽然诧异,仍是应下。
宝锦独坐在房中,拔下鬓间金钗,在桌上画来划去,随即,托腮沉思了半晌。
她晚饭也在房中吃了,一切皆无异状,直到中夜时分,窗棂边才有微微扣响。
她应声而开,却见沈浩一身黑衣劲装,从窗外跃入。
沈浩也未及多寒暄,直截了当地说道:“宫中始终太过凶险,臣等建议殿下及早离开。”
他望着宝锦,有些踌躇道:“今日之事……”
宝锦面色从容,丝毫不见羞赧,端坐笑道:“我们在宫中的耳目还真是厉害,这么快就传讯出去,不枉我寄以厚望。”
“殿下,宫中步步杀机,凶险诡谲,今日……您与伪帝一路行来,有好些宫人目睹,此事已四散传开。”
沈浩说得含蓄,宝锦却仍是轻轻摇头,“我知道,此事容易受人嫉恨,有人瞧着眼热,只怕更要生事——可是,纵然凶险万分,只要能身在帝侧,我就占了先机!”
她眸中光芒闪烁,看向窗外无劲的黑暗,“就如同对弈时,第一手先落天元,看似无用,却能在中央腹地上化腐朽为神奇。”
“我以玉染的身份进入京城,不是为了取徐绩的性命,也不光为了将宋麟这些人收归麾下,而是要将伪帝一朝尽数掀翻!”
陋室中一灯如豆,少女声音轻微,却如万钧一般有力,沈浩望着她灼然生辉的重眸,心中一凛,竟隐隐有膜拜景仰之意。
不期然的,他想起一年前,那被斩落海中的蛟首,那一道冲天剑光——
“殿下志存高远……”
他由衷叹道,“可您是万金之躯,若再有个万一,皇家再无人可以主持大局。”
“人在国在。”
宝锦断然道:“若上天真要让元氏绝嗣,以新朝代之,那就让我落败身死好了!”
她毫不在乎地说着不祥之语,又道:“宫中虽然凶险,有一件事,却非要在这弄个清楚!”
“是什么?”
“我朝覆灭,姐姐殉难的真相!”
宝锦望定了沈浩,低声问道:“我与姐姐相比,谁更优秀?”
沈浩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姐姐惊才绝艳,智谋胜我多矣,却落得亡国身死的结局,这不显得蹊跷么?!”
宝锦声音低颤,凄然又问,“你是她身边侍卫统领,可曾知道这其中奥秘?”
沈浩苦笑道:“我当时被远调出京,等任务完成时,京中已是天翻地覆——事后问遍京中幸存的同僚,也没有人能说清!”
“没有人能说清——可是伪帝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我要留在宫中,留在他的身边!“
宝锦决然道:“不弄清这件事,什么复国大业都是镜花水月,笑话一桩——姐姐落得这等结局,我不认为我会比她幸运!”
她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辩驳的神采,沈浩无言以对,也是深已为然。
“可是……”
他面上有些发热,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殿下的名节不免受损……”
“名节?!”
宝锦低低笑了,声音有如冰雪落地般的清脆,在这暗夜中扩散出无边涟漪。
“自从李莘毁婚,我还有什么名节可言吗?!”
语虽平静,却含着无尽的沉郁和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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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北五所的管事便匆匆前来,指挥着内务府的杂役将门窗更换一新。
季馨在旁看着,忍不住轻声道:“我们入住那日,我便去跟管事说了,这门窗都有破损,冻得人睡不着觉,他只是阴阳怪气地搪塞——如今却是上赶着来换了!”
“趋炎附势的事,你还怕看得少吗?”
宝锦轻声回道,却见管事很是热络地上前道:“这些猴崽子们懒散得很,让两位姑娘受冻了!”
“哪里,倒是劳烦管事了……“
季馨张口就要讥讽,宝锦轻扯她的衣袖,得体地回了一句。
管事又让人送上锦衾,连同室中铜镜胭脂都换了上品,宝锦一一笑纳,他这才满意而归。
“宫中的规矩,收下这份示好,这才算一笔勾销,目前局势未明,还是不要树敌的好。”
宝锦说完,随即更衣梳妆,去了梨尚院。
纵然预料到会有波澜,但一进正堂,就见众人投以异样的眼神,诡异的低语顿时四起。
那目光夹杂着妒忌,讥讽,不屑,羡慕,仿佛毒箭一般飕飕射来,宝锦仍是淡定从容,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教司坊真是调教得好,勾引魅惑的功力真是不浅哪!”
方宛晴曼声笑道,一旁有好几人附和,今日明月因病告假,再没人敢跟她作对,她越发肆无忌惮。
见宝锦不答,她又语带嘲讽道:“听说你将衣服撕开,半隐半露的诱惑君上,这等技巧可真是高明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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