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伸手摸了摸她的掌心,只觉冰冷透骨,心中怜惜,遂道:“天晚气凉,你先去歇息吧,朕看完这几页书就过来。”
静姝本想请他一同安寝,却始终开不了口,踌躇片刻,便躬身道:“臣妾先去,官家早些过来罢。”见他点点头,她将掌心渐渐抽离他温腻如玉的大手,手腕间渐渐沁出几丝微凉。
有宫人掀起薄纱,静姝微弓着身钻出围帐,往房中走去。她身形瘦弱,又穿着一身素锦睡裙,风拂起她的裙角袖摆,在暗处隐隐绰绰的随风而舞,竟有如仙人般绝尘脱俗。赵祯缓缓的转回头来,眼睛依旧望着书上,默然无语。
如果不是太后,或许,他也会喜欢她。
他们只是,相遇的并不是时候。
忽而天降暴雨,整个汴京雨雾缭绕,路人难行。粹和馆中难得无事,掌医女不属禁宫管制,独自出了宫去。莫兰则留在馆中研读前几日累积的病症、药方,有困惑则与邢少陵讨教。馆里因苏文君不在,邢少陵又不管事,医女们都闲散懒惰起来,闹在一处说笑瞎扯,放肆玩乐。
周怀政穿着雨蓑,撑着油纸伞,领着两名内侍,踏雨疾走而来。待到了馆门口,也不取下雨具,只收了伞就跨入屋中,雨水沿着蓑帽淳淳而下,落了满地。
邢少陵正与医女们在屋中嬉笑打闹,见有来人,先问道:“哪宫的?可是急症?”待那几人脱下雨帽来,瞧见竟是御前的人,忙迎过去,抱拳做辑,堆起笑意道:“这么大雨天,什么风竟把周大监吹来了。”
周怀政也笑道:“自然是好事。”说完,身后几名小内侍已将手中瓷钵放于桌上,将盖打开,里面全是碎冰果子,医女们多为贱婢,哪里能吃过什么果子,纷纷都看呆了。
周怀政环顾四周,不见莫兰,才道:“那日在慈元殿替官家擦抹药膏的医女今在何处?”金玉奴听闻,忙往前跨一步,道:“张医女在后院研习医理,奴婢马上唤她过来。”周怀政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官家说近日粹和馆的宫人太过劳苦,特赏了果子给各人食用。”
待众人谢过圣恩,才又从小内侍手中接过特意用红勾纹瓷钵装的金橘递与邢少陵,道:“这是官家特别赏给张医女的,以慰劳当日辛苦。”顿了顿,又道:“奴御前事多,不敢久等,就先告辞去了,还劳烦邢御医转呈。”
邢少陵心知肚明,躬身接过,恭谨道:“一点也不劳烦,大监客气了。”
此时,莫兰正于后院苦背药材习性,窗外雨幕涟涟,凉风习习。邢少陵亲自捧了金橘,与医女们热热闹闹寻了过来。
金玉奴抽去莫兰手中医书,先道了喜,将周怀政说的话复说了一遍,才道:“官家亲自点名将这果子赏予你,可见其诚心。”
莫兰将瓷盖打开,见碎冰里头裹着金灿灿的黄橘,还悠悠散着果香。她勾唇一笑,也不客气,先挑了颗大的吃了,只觉甜沁多汁,浸入心脾。又想着赵祯心意,更觉欢喜,似将连日来的心酸苦累都消弭殆尽了。
见她吃过,医女们也纷纷过来抢着品尝,都只觉美味无比。
仿佛是一夜之间,夏华已逝,满眼尽秋。
天温骤然下降,咳疾肆虐,如枫叶染红般迅速传了满宫。医女们每日都奔走于各宫各殿,日起出馆,日落才回,常常连午膳也不及吃,只能随身带几样点心裹腹。天亮不久,苏文君就携莫兰往蕙馥苑去,要为尚美人的贴身侍婢浅桦诊治。
才行至半路,身后有内侍疾驰过来,将两人拦住,说皇后担忧宫中咳疾,要宣苏文君过去问话。最近病人虽多,但多是秋燥引发的咳嗽,并不算难治,苏文君有意锻炼莫兰,便道:“你跟我学医已有半年,今日你独自去替人诊病,务必将其面色、脉象、药方等一一记录在案,待回馆中,我仍要好好检查。若是拿不定主意的,千万不可盲目下药,务必先询问了我再论。”
莫兰早已跃跃欲试,听闻掌医女如此说,心中暗喜道:“是。”
蕙馥苑喧闹如往昔,远远就能听闻莺声笑语传来。日光渐暖,秋风萧瑟,莫兰携着药箱驱步向前。晨阳迎面而洒,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远处暖光中缓缓走近两人,皆是青衫璞头,羽冠纶巾。
赵祯今日不用上朝,正要出宫办事,所以只带了苏且和跟着。他刚刚在蕙馥苑用过早膳,正要往西华门去。远远瞧见莫兰迎面而来,犹还不敢信,待走至眼前了,才欣喜唤了一声:“莫兰。”
莫兰第一次独自出诊,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正在心中苦苦记忆医书上的理论,忽听身后有人唤自己,回头看时,才知刚刚竟与赵祯擦肩而过了。
赵祯见她穿得单薄,先握住她的手道:“心里在寻思什么,竟未瞧见朕,手怎么这样冷?”
莫兰将手抽出,低声怨道:“小心给人瞧见了!”
赵祯笑:“瞧见了有什么好怕。”又见莫兰只将青丝拢在脑后挽髻,用医女绶带缠绕,髻上只簪了一支银质镂花朱钗,钗上垂下两粒晶莹剔透的绿珠子盈盈落在耳后,虽是妆扮简洁,却端庄大方,颇有风骨气节。
他笑道:“朕要出宫去,你可有想要的东西,到时让周怀政给你送去。”
莫兰忽见赵祯头上的璞巾戴的不够周正,忙将药箱放于地上,伸手抬至他头上小心拨弄,赵祯知她意思,便躬下身将头伸至她跟前,好让她能轻松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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