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终于回过头来,看着那人道:“哦?本王有些什么手段,你钱尚书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了?”
那人正是兵部尚书钱兴朝,许多人都以为已经去职的前任御史中丞唐继先是晋王党羽的中坚力量,但极少有人知道,这位钱尚书才是赵光义最为信赖的腹心。
晋王的这个问题不是用来回答的,钱兴朝微笑不语,他心里很清楚,倘若晋王决意尽全力阻拦,只要发动他在朝堂上的全部力量,便足以掀起一场震动朝局的轩然大波,即便是天子也得掂量再三。
但眼下这些都没有发生,只经过了一场并不如何激烈的争论后,赵德昭挂帅出征的决策就定了下来,这只能说明晋王对于此事其实心中另有打算,而这正是钱兴朝感到疑惑之处。
“王爷,建立功业莫过于军功,有军功便能广布威信于禁军,您那侄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就算是东京城里的瞎子都看得见。”
钱兴朝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在下官看来,王爷正该自己领兵出征才对!倘若王爷在朝堂上提出自己领兵挂帅,即便圣上也是无由反对的。”
赵光义轻轻嗤笑一声:“战国时期,魏国太子申领兵出征,有人劝他说:你已经都是太子了,还领什么兵?要是出征取胜,也不过还是太子而已;但万一败战,立刻就会有人借题发挥,以此动摇你的太子之位,因此你身为太子领兵出征是得不尝失。”
钱兴朝隐约有点明白了,问道:“他听劝了没有?”
“当然是没听劝,他最后不但丢掉了太子之位,连性命都没保住。”
赵光义微抬下巴,点了一下大军起行的方向,淡淡道:
“我那侄儿是势穷力孤,始终无法打开局面,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跑到南方不毛之地去建军功,他去做南征主帅,那是有冲劲,也是要拼一把;但本王稳占胜抛,倘若硬要去抢这个南征主帅来做,那就太不明智了。”
“王爷思虑深远,下官远远不及。”
钱兴朝是衷心佩服,但也不禁生出了些疑惑。
“但下官仍然觉得,即便王爷自己不便挂帅出征,也总是可以设法拦住他,不让他取了这个军功。”顿了一下
说到这里,他凝神稍稍思索:“莫非王爷是指望南征大军兵败无功吗?下官身为兵部尚书,最清楚南汉的荒唐孱弱,以彼等撮尔小国的弱兵,恐怕不太可能敌得过大宋天兵,何必平白让天水郡王取了军功?”
赵光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圣上近来身体欠安,比起以往是差了许多,因而挂帅南征之险,在内而不在外。”
他只说了两句话,钱兴朝立刻便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最关键之处。
以圣上如今的年岁,既然近来身体欠安,那么未来半年一年出事的可能性绝对不低,而天水郡王此去南征,耗时一定不会太短,倘若这段时间里圣上有个万一,等到他在千里之外得知消息时,已经是大局早定了。
……
大军南行不多时,前队便抵达了三十里亭。
三十里亭,顾名思义,出城三十里远,但由于近几十年东京街市逐步扩建,其实已经是出城十里不到了。此亭出叫“别亭”,意思是送行到此,便该道别了。
王修芝带着几位婢仆,早早便到了此地等候。
“相公,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王修芝眼中有泪,一脸不舍。
“行啦,你昨晚上都说一百遍啦,赶紧回吧。”
旁边就是人喧马嘶,正在连绵不绝通过的大队兵马,赵德昭觉得在如此情景下上演一场儿女情长、洒泪相别的戏码,未免感觉太过奇怪了,于是不愿意跟自家娘子在这里磨叽,连声催她赶紧回府。
在这个年代,因为交通颇为不便,出远门困难重重,不管是小家小户还是高门大户,一向都把出远门看得很重,王修芝自然也不例外,更别说是比出远门还要危险得多的“远征”,这教她如何放心得下?
但作为一个天南海北都跑过的前任司机,赵德昭自己是真心没把这个很当一回事。
跑一趟两广,离家大半年,在他眼里这就是出一趟小差而已,只怕是比起自己熬夜开大货的风险还小些,实在不能理解为嘛一定要搞得眼泪汪汪的?更别说随身还带着三万个拿刀砍人的保驾,这就更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相公,那妾身回啦。”王修芝被丈夫催促不过,擦了擦眼角转身要走,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相公,妾身会每晚梦见你的,你要是想要个儿子,便请多到妾身的梦里来些,等你回来就能看到儿子啦。”
赵德昭一脸的黑线,老子要出征了,一走就是一年,你跟我说回来就能看到儿子?这要是给老子来上一个“三年在外,喜得贵子”的笑话吗?
这个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王修芝一看丈夫脸色,立马就知道他想歪了,一张俏脸不由胀得通红,羞愤跺脚道:“想哪里去了,妾身是说,妾身已经有了!”
“你有身孕了?”赵德昭正要踏镫上马,闻言惊得一脚踩空,差点扑到了马肚子底下。
“嗯。”
“当真?”
“自然当真,昨日妾身感觉身体不适,请了宫里的太医来诊看,把完脉后说是喜脉的……妾身想让你知道,又有些不敢让你知道,害怕挠乱了你的心思,于你有不利。”王修芝说完低了下头,刚擦拭过的眼眶中又现出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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