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赵德昭想出来说服皇帝老爹的招数,还真就“奇谋妙计”的一类的玩意,他这两天花费老大功夫制作岭南地形沙盘,也就是为了方便在皇帝老爹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纸上谈兵的用兵才能,好让皇帝老爹对自己有信心。
但被王修芝一番话点醒后,赵德昭立刻意识到,这个思路压根就不对路!
让老爹对儿子有信心,远远比不上让老爹对儿子放心更要紧!
咋样才能让人放心?不赌,不弄险,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就是这么简单。
要是按照最早的那些想法下说辞,赵德昭觉得自己很可能真会被老爹一脚踹出去!
此刻,眼看赵匡胤情绪还算不错,赵德昭赶紧来了一个打蛇随棍上:“爹爹,您既然觉得儿子的方略足够稳妥,那您这是同意儿子挂帅南征了?”
赵匡胤没有马上答话,他慢慢来回踱了一会步,在窗前驻足望着院子里吐出了嫩芽的树丛花草,忽然道;“眼下是三月初,已经春暖了。”
“爹爹?”赵德昭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匡胤神色凝重,眼有忧色:
“出兵筹备,得有大半个月,便到四月了。”
“此去岭南路途两千里,大军日行五十里,得走四十天,倘若途中遇到春雨连绵,道路难行,还要耽搁一阵。那就放宽些,行军用时算作是六十天。”
“抵达五岭开战,正好就是六月酷暑,即便战事顺利,也得在岭南打上三个月,刚好就是整个酷暑季节,你都要在那里翻山越岭,领兵作战,这可不容易熬过去。”
“你要去的是南方瘴疠之地,那里天候湿热,疫病横行,北人南迁,往往染上疫病或是瘴气,往往死者十之二三啊,朝廷流放到荆南的犯官罪民,死在那里回不来的可是很不少了!”
“二郎,爹爹知道,你是铁了心要建立军功搏得威望,好在军中立稳脚跟,打算是没错的。你拿南汉那个贫弱小国练一练手,爹爹其实并不怎么担心你打不下来,但是真怕你这一去就回不来啊!爹爹甚至在想,要不要秋后再发兵,天气转凉了,疫病便能好得多。”
听老爹算完天数又吐露忧虑,赵德昭不禁一呆,原来老爹真正顾虑的并非打仗的事情,而是“疫病、瘴气”之类的,担心自己染上那玩意挂在了那里!
对于老爹的这些担心,赵德昭心里既是感动满满,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年代里,就连荆襄南部都还有大片的未开发地带,是大宋朝廷的例行流放地之一,再往南的岭南一带就更不用说了,那一带普遍被人视作畏途,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所谓的“疫病与瘴气”,说一句人人闻之变色,那是毫不夸张的。
疫病这玩意,赵德昭知道,那是真有,热带亚热带传染病嘛,主要是疟疾,血吸虫病,也就是这年头的鼓腹病,在这年头也是不治之症,往往一死能死一大片,老爹说的“往往死者十之二三”,在某些地方是真有发生。
瘴气这玩意,据说是南方山林之中所谓的一种湿毒邪气,沾到就会死人,赵德昭用屁股都想得到,这玩意那是真没有!
它很可能就是山林水泽里聚集成团的蚊蚋,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雾气,被蚊子咬多了可不就容易得疟疾挂掉嘛,应该就是这样被讹传成了沾一下就死人的所谓“瘴气”了。
至于老爹说的等到秋后再发兵,那是绝对不作考虑的,时间耗不起,真要是秋后再出发,等完事回朝就到了明年下半年了,那时候距离“烛影斧声”之变就没两个月了,必然什么布置都来不及做。
略微思索后,赵德昭抬头望着赵匡胤愁眉不展的侧脸,微笑说道:
“爹爹,南方所谓的疫病与瘴气,其实是有法子防范的,只要行军扎营的时候,尽量选在开阔通风干燥之地,远离山林水泽便能预作防范,同时还可以带些药饼熏笼在营地各处放置,应对瘴气亦有奇效,这种药饼儿子恰好知道如何制作。”
“以此二法应对,疫病与瘴气,都不足为我军大害,至于您的宝贝儿子我,上承天命,下承皇嗣,更是会安然不受毒害!”
赵德昭没有蠢到跟一个十世纪的宋人扯什么蚊子依靠虐原虫传播疟疾之类的科普,而是直接把防范蚊子叮咬的措施讲了出来,再加上一层云山雾罩的神秘色彩,这样会显得容易接受一些。
但赵匡胤显然没那么好忽悠,狐疑地瞪视赵德昭:“二郎,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法子?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也没有这个说法。”
赵德昭正在搜肠刮肚想着怎么把这话圆过去,赵匡胤自己就已经得出了答案,脸上似笑非笑道:“二郎,该不会跟上回一般,又是你从一本闲书古籍上读到的对吧?刚好你还又忘了书名对吧?”
赵德昭只能干笑两声,算是默认。
但如此一来,赵匡胤反倒信了,愁眉顿时为之一舒,稍稍沉吟了一下后,摆了摆手道:“你去吧,这两天报个名字上来!”
他没说是报什么名字,但赵德昭只是微微一愣,立马大喜过望:“多谢爹爹!”
……
出了宫门,一路策马疾驰回府后,赵德昭立刻提笔写就了一封信,刚要封好命人送出,忽然冷静下来,喊来钱牛儿让他跑到国税总局衙门把石元亮叫过来。
钱牛儿去得很急,石元亮来得就更急,一个随从都没顾得上带,直接从衙门打马而来,不过一刻多钟,便满头大汗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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