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礼所说的“请点阵”,就是请赵德昭在在这一叠子阵法图谱里面挑上一个,然后让军队把此阵法现场演练给你看——这跟餐馆里看图点菜差不多是一回事,在这个年代搞检阅军队是不走方阵、踢正步的,除了看军士是否雄壮、甲胄器械是否鲜明以外,也就是看看阵法演练了。
赵德昭对于阵图阵法之类的玩意,向来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具体门道是半点不懂。
他不想在孙成礼面前显得自己无知,便没有向石安福请教,而是随意地在孙成礼呈上来的一叠阵图里面,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简单的“三才阵”。
孙成礼站在将台上大声传令,数名旗手磨动中军五色令旗,军鼓有节奏地敲响,校场上的数万大军收到将台发出的信号后立马动了起来。
四五万人一齐跑动的场面颇为壮观,在赵德昭所在的位置看去,就好像是无数的粥粒在平底锅里沸腾翻滚,可以听到跑动的脚步声、甲叶的摩擦声、枪矛刀剑的磕碰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三才阵”很好便布好了,赵德昭在孙成礼的请示下,又换点了一个阵法。将台上令旗挥动,鼓声节奏陡然改变,军士们又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跑动,大校场上烟尘滚滚,宛如一条身躯巨大的土龙在盘旋游动。
对于绝大多数宋人而言,数万人同场操演阵法是极其稀罕、极为让人震憾的大热闹与大场面了。
赵德昭注意到,侍立在旁边的石元亮,以及那些充作仪仗的数百名金枪直、均容直,他们几乎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将台下的操演看得十分专注。
但在赵德昭自己看来,这种尘土飞扬、一乱哄哄的大型团体操显然谈上多大的视觉冲击力,更没有什么好震憾的,这套玩意儿不要说跟现代人民军队的十万人阅兵相比,就是比起奥运会、全运会开幕式上的大型团体表演都差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最关键的是,赵德昭心里严重怀疑,像这种转着圈子跑来跑去的操演检阅之法,对于军队的战斗力能看出个鸟来啊?
嗯,估计就只能检验一下土兵们的体力下限了吧,只要队伍里别是老弱病残太多,以致于稍微跑两轮就累瘫一大片,场面上就肯定看得过去,说到底就是花架子。
心里正这么吐着槽,忽然一阵早春的大风吹来,呼地一下把大校场上的滚滚尘土卷了过来,骤然偷袭了坐北面南的将台。
“呸呸呸!”赵德昭闭着眼睛连啐几口,才吐干净嘴里的沙土,一边抬手捂着脸,一边恼火地骂道:“这都什么狗屁玩意?!停停停,快给老子停了!”
孙成礼脸色更加难看了,他重重冷哼一声,随即发出将令,变令鼓声再动敲响,将台上令旗挥舞,大校场上很快消停了下来。
“殿下,可以给将士们颁发赏钱了吧?”石元亮眼看差不多了,上前请示赵德昭。
“发吧发吧。”赵德昭揉着眼睛里的沙子,有些无力地点头。
……
二十个装满铜钱的钱箱一字排开,二十个吏员手里捧着兵籍册点名发赏,被点到的士兵每二十人一组走到将台前,向高居帅座的赵德昭磕个头,喊上一声“谢圣上隆恩,谢殿下赏赐”,然后负责发钱的吏员手里接过一串数好的铜钱,然后再换下一拨士兵。
这些颁赏的具体事务,都由石元亮从他叔父石守信那里要过来的一帮熟手负责操持。赵德昭啥也不用管,他只负责安静地坐在那里展示自己的这张脸。
赵德昭费了老鼻子劲儿找来几十万贯钱,又特意求了皇帝老爹让他委派自己来做钦命慰军使,为的不过就是让每一拨领赏的殿前司官兵们能认得他赵德昭的相貌,能记得是施恩发钱的是老赵家的天水郡王殿下。
他并不指望发点赏钱就能让这帮官兵能为自己效忠效死,但起码能借这个机会露个脸儿、显个名儿,让这几万官兵能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这是必要的第一步。
在大校场上当众领赏的,只包括中下级军官以及普通士兵,像都指挥使孙成礼这样的高阶将领,每次领到的赏赐就是动辄几千上万贯,稍后自然会有专门的马车悄悄把赏赐送到府上,这也都是做熟了的老规矩了。
赵德昭原本以为,每二十人一拨的唱名颁赏会特别慢,给四万多人颁完赏,怎么也得花个两三天功夫。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领钱的殿前官兵们与唱名颁赏的吏员们,应付起这一套来居然娴熟无比,以致进度超出了预期。
到了将近黄昏时分,留在大校场上还没领到赏钱的殿前司官兵,已经剩下不到四五千人,想来最多点起灯笼火把稍微加上一会夜班就能搞得定,应该用不着明天再来面对孙成礼的那张臭脸了。
“你奶奶的,领起赏钱来比校场集合利索多了,这就是我大宋禁军中的第一等精锐?”
赵德昭一边心里暗骂,一边走下将台,活动一下坐得太久有些麻痹的腰身,随即在一位负责发钱的吏员身旁站定,近身观察每位上来领赏钱的士兵,很快就发现殿前司的响亮名头并不完全是白瞎,这些士兵们虽不是个个都身躯雄壮魁梧,但是中间基本看不到老弱。
“黄二柱。”负责唱名的吏员捧着兵册念出了下一个名字,一位三十多岁的高大士兵小跑上来。
他向赵德昭磕头拜谢,举动十分利索,但从吏员手里接钱的动作,却显得额外别扭,双手捧着铜钱串就像是捧着块火炭,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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