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下起了雨,冷得人骨头发酸。
府上的下人基本都被遣散,剩下的几个护院全都守在大厅,没了下人点灯,大厅只有一盏颤悠悠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苏志文裹着一件披风瑟瑟发抖的坐在桌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阿染去做饭怎么还没有回来?
苏志文望眼欲穿,眼巴巴的看着门口,过了一会儿,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苏云染用帕子端着一个砂锅走进来。
“阿染,你终于来啦!”
苏志文激动的站起来,苏云染没理他,把砂锅放到桌上,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副碗筷来。
苏志文饿得不行,拿起勺子搅了两下,失望的嘟囔:“就吃这个啊?”
一锅清汤寡水的白米粥,连青菜叶子都没有,怎么下得了口?
苏云染不轻不重的把碗放下,清凌凌的眼尾一横,气势十足的瞪着苏志文:“怎么?大哥嫌阿染厨艺不精不想吃?”
“……没有。”
苏志文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在这种时候向苏云染提过分的要求,弱弱的认怂。
苏云染抢过勺子给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冷声道:“再过几日,大哥与我说不定连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了,大哥还是好好珍惜今天这碗米粥吧。”
苏志文也知道苏家如今没落了,想到苏云染说的那些惨淡的未来,不由越发颓丧,嘴里小声嘀咕:“若不是阿染你擅作主张,如今我们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
不至于落到家财散尽的地步?舍不得家财,你难道想舍了这条命?
苏云染暗恼,但想到之前他偷偷用弹弓调换了枪的事,便忍了下去,把筷子塞进苏志文手里:“闭嘴!吃你的饭!”
事情已经发生了,苏志文也没个主张,不敢过多抱怨,接了筷子漫不经心的搅和着粥,过了一会儿忧心忡忡的看向苏云染:“阿染,咱们家如今这样了,你说二妹夫他还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提着灯笼撑着伞走进大厅。
那人四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身长衫马褂,梳着大长辫子,辫尾还攒着一颗油绿的翡翠,翡翠不算特别名贵,但也彰显了他的身份。
他在门口收了伞,将伞竖在门外才提步进屋,像是没有看见苏志文,径直朝苏云染福了福身:“二小姐。”
周泽,顾家的掌事大管家,祖上三代都是顾家的忠仆,在顾家占据相当的分量,今夜他亲自前来,必然不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
兄长尚在,他却只向苏云染行礼,说明如今顾家乃至整个恒城都知道如今是她在做主料理苏家后面的事。
“周管家深夜冒雨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苏云染柔声问,周泽抬头,从容不迫:“请二小姐屏退左右。”
在顾家做管家做久了,他身上自带了股子强硬的气派,语气并非商量,反而有点像是命令。
“家门已没落,再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周管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苏云染笑着回答,她虽然才十六,这会儿却并不害怕,反倒有种不卑不亢的姿态,隐隐透出两分苏老爷子年少时的气度。
周泽愣了一下,暗道这苏家二小姐若非女儿身,倒是有望继承苏老爷子的衣钵。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苏家不复存在,她一个弱女子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思及此,周泽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墨色荷包递给苏云染。
荷包的做工不好,料子一看就是收的边角料,不等苏云染接过打开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周泽便温声开口。
“二小姐,这是我们老爷之前与苏老爷定下的信物,大少爷回来后一直反对这门婚事,也数次亲自登门表明自己的心意,老爷不想强迫大少爷,如今命我前来送还,还请二小姐把婚书交出来销毁。”
苏云染打开荷包,里面装着一块莹白的玉坠,坠子触手温凉,一看就是上乘的羊脂玉。
这东西不说价值连城,那也是值不少钱的。
前两次顾恒泽亲自登门,苏云染都没见过这个东西,想来退婚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并没有得到苏老爷子的支持,如今周泽上门把婚书和信物退了,这才是真正的要断绝这门婚事。
苏云染摩挲了下手里的玉坠,笑意温软:“今日家中生了如此变故,阿染的确不配再与大少结亲,这婚事退了也是应当。”
苏云染淡淡地说,保持着苏家二小姐的风度,并未卑微乞怜,然而刚说完,苏志文就不乐意了,噌的一下站起来:“你们什么意思?这婚事之前说得好好地,如今见我们家出了事,就要踹了我二妹妹吗?”
苏志文眼睛瞪得大大的,活像顾家干了什么不仁不义的事。
周泽是个老油条,也不怕苏志文能闹出什么事来,挺直背脊,微微垂眸,做出高傲的姿态:“这个决定也不是今日才下的,二小姐与我们大少爷的婚事虽然被退了,但两家的情谊还在,二小姐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到顾家寻求帮助。”
苏家现在就身陷囹圄需要帮助得很,你怎么不直接帮忙度过难关以后再说退婚的事?
虚伪!
苏志文在心底骂了一句,面上也带了冷意,忍不住哼哼:“你们做事不要做得太绝,不要忘了顾家和苏家可是……”
“可是什么?”
周泽问,眸子迸射出冷光,利刃一样直逼苏志文。
能在顾家做这么多年管家,这手段和心智自是常人难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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