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的声音像竹笛缠着杨柳叶拂过水面,季书晨从墙的后面走了出来。他和自行车一样,影子都被拉的很远。天气早就入秋了,季书晨穿上了白色的厚毛衣,外面还是那件相同的蓝白色校服。不过,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很冷。
“这是你的画吗?”门口垃圾桶旁传来声音,是一个穿着西装四十岁左右的的男人。
“不是,是我朋友的,我帮她拿回来。”季书晨推着自行车走过去。
“画的真好,能帮我找到她吗?”
季书晨皱了皱眉。
“你别误会,我就是今天来这里有事,刚好路过随便瞟了一眼,然后就被吸引到了,这么好的一张画被扔掉实在是太可惜了。”西装男人想了想又说,“虽然没画完,但能看出来很有想法也很有趣,我在上海刚好有一个小型画展,能让你朋友画完吗,我想借来展览一下。”
“我去问问她吧,不过希望不大,她好像已经不画画了。”
“真是太感谢了,我能从这张画看出来她是喜欢画画的,只不过应该是遇到一些事了吧,这个是我名片。”西装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如果想好了记得联系我,我不急的,我可以等她,好作品是值得被等待的。”
季书晨接过名片和男人手里的画,名片上写着张怀也,地址的坐标是上海。
“上海,大城市啊。”季书晨嘀咕了一句,他知道张怀也,他是大城市学校里的教授,虽然没见过,但听班主任说过很多遍了,说学校花重金才请来了他给美术班的学生上一节公开课。
要是在以前,林安屿一定高兴坏了,但现在,季书晨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他以前问过林安屿说她这么喜欢画画,等上高中的时候一定学美术吧。
林安屿只是笑了笑告诉他:我才不会学美术呢,太艰难了,对于别人来说,画画可能就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兴趣爱好。但对我不一样,它是信仰。我也想学啊,但我学不起啊,而且我妈不给我学。我觉得我配不上美术。
季书晨踏过秋风,迎着和朝阳一样绚烂的夕阳。
小屋向北,墙上挂满了树藤。
“程阿姨,我找林安屿。”季书晨对着蹲在门口洗菜的程华娟说。
程华娟抡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往门里张望,“安屿,书晨找你。”
林安屿在里面应了一声就出来了,校服还没来得及脱,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件薄卫衣,外面秋风吹过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你多穿点啊,这么少,会感冒的。”
林安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然后对着洗完菜正走进去的母亲的背影说,“妈,我会早点回来的。”
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林安屿自己走过很多遍,和季书晨也走过很多遍。她冷的发抖,只能裹紧校服去换取根本不存在的温暖。
肩上一阵暖流,后面传来清透的声音,“套上吧,我一件毛线衣比你几件加起来都暖和。”
虽然只是多了件校服,但还是比之前暖和多了,两件校服套在一起感觉有些奇怪,唯一搭配的地方就是里面的校服被洗的发白,而外面的校服纯蓝色像新的一样。浅白加纯白是意外的加上惊喜的搭配,反正林安屿是这样认为的。
“这样穿很奇怪吧。”林安屿浅笑着。
“别在乎好不好看,明天记得多穿一件,现在早就秋天了。”
“所以你找我是什么事?”
“你把画扔了?”
“你说那个啊,不想画了呗,干嘛要留着。”林安屿不自然的低下头,躲避季书晨传来的炽热的目光。
“林安屿你知道吗,你说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的眼睛。”
“没有啊,怎么会不敢看你眼睛呢。”林安屿强制性的把头抬起,却在眼神接触的那一刻又把头低下了。她承认她不敢看季书晨的眼睛,因为季书晨的眼睛清澈的像三月的溪水,能把她的丑陋全部照出来。
“因为那件事才想放弃对吗?”
林安屿点了点头。
“你的决定我不干涉太多,这个给你。”季书晨掏出那张名片递到林安屿手里。
“张怀也,什么意思?”
“他看到你画的画了,说想借你的画去参加上海的一个画展。”
“怎么可能,你瞎编的来逗我开心吧,这名片在哪做的,还挺真的。”林安屿笑着把名片还给季书晨。
季书晨笑不出来,他没接名片,只是皱了皱眉,“林安屿,你自信一点好不好,你这样我快不认识你了。你知道张教授说什么吗,他说他在这张画里看到了梦想,他说他可以等你,因为一个好的作品值得被等待。”
一个好的作品值得被等待。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来回撞击着,从头撞到尾,宛如电流般电过全身,这一定是她听过的关于梦想的最高评价。
“名片收好了,你要是想好了就来找我要画,画好了联系张教授。”
“你确定你没骗我。”
“没骗你,我走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霞的光辉倾撒在季书晨的背影里,他走了一会儿在光辉里说:我大概是你最后一场春天吧。
林安屿站在秋风里,校服的边角被风吹的飘了起来,她手里拿着名片不知所措,想求助却没有人能够帮她。有些事情终要一个人踩遍碎尸踩过月光孤独的走过。
所以,也要让最后一场春天成为永远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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