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天上看不见一颗星子,暗淡得如这愁云惨淡的滨州城。
那座饱经海风吹拂侵蚀的城门紧紧闭着,黝黑如深渊巨口,吞噬着希望和生命。
绕着城墙走上两柱香的时间,有一片棕榈林。
一片昏暗中,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若隐若现,猫着腰前行。
就在他们快要穿过棕榈林的时候,火光突然亮起,官兵围堵住了几人:“什么人!”
背着包袱准备出逃的几人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但哪里逃得掉?
几人被扭送至官府,府尹大人忙得焦头烂额,看到这几个要私自出城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拍惊堂木:“大疫当前,尔等私自出逃,该当何罪!”
堂下之人是个妇人,此刻她战战兢兢,旁边还放着出逃时的包袱,实实在在是罪证确凿。
但师爷忽然急急上前,在府尹耳边低语了句什么,府尹面色一变。
着令将这几人先行押至大牢,立刻派人去给赵行建通气儿。
出逃的这几人,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而是赵行建夫人,陈灵俏的奶娘。
这奶娘自小照顾陈灵俏,说是她半个生母也不为过,陈灵俏随赵行建来滨州时,她也一路跟着过来照顾。
若是旁的人反倒好办,可偏生是这么个身份,府尹一时也不敢轻易拿主意。
赵行建得知此事时,正好在与顾执渊说话,听闻后拍着桌子怒骂这老婆子不争气,他夫人此刻还在军营中隔离,这老婆子却畏死要逃。
顾执渊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赵行建坐下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赵行建着实为难,这婆子按眼下这般情况,是必然不能轻易放过的,否则城中之人势必个个效仿,那可就真是要翻了天去了。
但是,她又是陈灵俏的奶娘……
顾执渊知道他为难,所以也不让他做决定,直接对府尹说:“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不必有所顾虑。”
府尹一愣,看了看赵行建。
顾执渊掀眸:“本王的话,不管用?”
“王爷恕罪,下臣知道了,下臣这就去办!”府尹忙不迭磕头。
顾执渊将手中书信闲闲抛至一边,倨傲地看着府尹:“本王脾气不好,别说此人是赵行建夫人的奶娘,就算她是赵行建的亲娘,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是!”府尹以额触地,重重叩头,吓得魂飞魄散。
不是说渊王爷和赵大人关系密切吗,这看上去怎么不像啊?
只有赵行建心里明白,顾执渊表现得越强势,以后他夫人回来了,才越不会怪罪自己,只会怨顾执渊不近人情。
他是一番好意。
而对于渊王爷能这般替人着想,是赵行建万万不曾想到的。
顾执渊起身,掸了下衣袍,“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王爷慢走。”赵行建拱手行礼。
顾执渊并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去见那位逃跑的奶娘。
他隐约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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