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段斯予只是匆匆一面,两人在高塔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个下午。
虽然他这个人好为人师,总是喜欢强加给沈非念许多她不喜欢的“观念”,也时常自作主张地给她“上课”,擅自作主地要教会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商人,但回头细想,段斯予是没有对她造成过什么实质伤害的。
两人说话间,聊起了她在京中起的那个商会,如今已极具规模。
段斯予叹惜着说道,“都说商人重利轻义,但这世上也不乏仁商,当时的柒字商号名震天下,慕名而来想要加入的人很多,好在你设立的门槛极高,倒也没什么不义之徒。你离京后,我这个副会长请他们聚过一次,席间我看他们,倒很是痛恨朝庭对你如此刻薄。”
沈非念闻言笑笑,“倒也不必太过为我说话,当时朝中官员罢朝不去,已是惹怒天子,只不过人数众多皇帝不能怎么样而已,如今我已离京,他们再多做些事情,皇帝怕是又要想尽法子整治他们了。我一个人倒霉就够了,不必要带上所有人。”
“话虽如此,明哲保身大家也都会,但哪里有不寒心的?大乾商户赋税是天下最重之处,国库一半的银钱都是商户所缴,饶是如此,他们仍看不起经商之人。”
“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突然提起商会,可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写封信回去吧,让他们知道,你仍然在。”
“你是让我和他们保持着联系?”
“这般逆天的人脉,何必轻易弃掉?你当时将这些人聚拢起来,不也是为了商户之间可以守望相助吗?他们受你荫庇良多,来日你要用到他们,他们必不会推辞。”
“看来你们除了笃定我一定会来沧京外,还笃定我一定会回大乾去。”
“换作旁人,或许不会回去,但若是你,是的,你一定会回去。”
“为何?”
“你不够心狠。”段斯予拍拍沈非念的肩,笑道,“我若是你,得大乾如此苛待,早已亏空他的国库了,然后远走他国,管他洪水滔天呢。”
沈非念挑了下眉梢,没有接话。
是的,以当时沈非念的财力人力物力,真要狠心作恶,她至少能让大乾三年喘不过气来。
但还是那句话,百姓何辜呢?
“说来你可能不信,为世人所仇本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堂课,不曾想,大乾的皇帝倒是先给你上了。”段斯予笑道。
“这堂课不必任何人给我上,我自己心里一直有数。”
“你向来通透。”
与段斯予见完面的那个傍晚,沈非念就收到了襄朝王宫的旨意。
襄朝的君王设宴,请沈非念前去。
严绍川记起迟恕,若能不让沈非念与她的皇兄相见,是最好的。
于是她说道:“若你不想去,我可以替你回绝了皇兄,他必不会怪罪于你的。”
“不,我要去。”沈非念接下谕旨。
严绍川便不好再说什么。
按辈份来说,沈非念当唤襄朝皇帝一声皇兄。
自己娘亲是他的皇姑母。
但他看上去,比自己年长许多,外貌看上去与自己母亲才是一辈人。
沈非念若未记错,他今年四十有余。
不过皇宫嘛,辈份从来无关年龄,六十岁的老皇帝老来得子亦是常事,沈非念倒也没有太多惊讶。
宴上并没有太多人,甚至可以说,人少得不正常,宫女侍卫加起来都不够一只手,宾客更是只有沈非念和严绍川。
宴席上,沈非念离得这位襄朝君主不远,倒是可以看清他容貌,是个很俊朗的君王,就是面色过份苍白,眼下还有红痕,身形也过于削瘦。
“你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襄朝君主向沈非念招手,语气很是温和。
沈非念依旨上前,半低着头。
“抬起头来。”襄朝君主又说。
沈非念微微昂首,半垂眸子地对着襄朝君主。
他一直沉默,许久后才低喃:“与姑母生得真像啊。”
他拍了拍高座,“你过来,再过来些,坐这儿,陪我坐着。”
沈非念心下大骇!
即便这位君王再怎么念旧情,也不该对自己如此……亲昵。
“皇兄!”严绍川上前一步,拦在沈非念跟前:“皇兄,你醉了。”
“哦,我醉了吗?阿川啊,你看,她真的与姑母太像了,你还记得姑母吗?你不记得了,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我告诉你呀阿川,姑母她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我一生中,再未见过她那样的人。沈非念?你叫沈非念,不不不,你不姓沈,你该姓严,严非念!你当回到皇族玉碟,你是我的妹妹呀,我姑母的女儿,可姑母说过,她一生都不会为任何人生儿育女……沈非念!是你害死了她是不是!她生你那日难产而死,是你害死了她!你还她命来!”
这位襄朝君主,疯疯癫癫。
一时对沈非念百般柔情,温言细语,一时又如雷霆轰顶,暴怒狂喝。
阴晴不定,状若疯子。
沈非念被他颠三倒四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眉心紧锁。
“你不要皱眉,姑母不喜欢皱眉,皱眉就不好看了,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别怕,别怕,你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他步履踉跄,摇摇晃晃地冲沈非念走来,抬起双手要摸沈非念的脸。
沈非念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紧紧地绷着心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襄朝的国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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