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心直口快不会绕弯子的黄雯却张口讷讷许久。
最后她紧了紧手里的剑,拉着沈非念往回走,沉默得一句话也不说。
沈非念被她拽得踉踉跄跄的,不住地唤她,黄雯你这是怎么了?
黄雯还是什么话都不说。
沈非念叹气,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寒川跟着顾执渊学了一身的多疑,黄雯随着自己学了满腹的不服。
劝不动她,沈非念便由着她去。
马车是早就备下了的,京中之人多数都识得那是沈非念的车,毕竟这般阔气奢华的车辇饶是京中也不多见——还是那句话,沈非念喜欢用好东西,她又不是用不起。
马车堂而皇之地碾过了地砖,从京中最热闹的街道缓慢穿行,两侧不时有人低声窃语,似是不懂如今的沈非念还有何资格这般招摇过市,当真猖狂。
而往日里人声颇是鼎沸的那些铺子,却都大门紧闭着,那原是沈非念的产业。
沈非念坐在马车里,神色宁和。
她说过,就算她要离开盛京,离开乾朝,她也要风风光光地走,而不是像过街老鼠一般,被人赶走。
城门关了。
来拦车的人是赵行建。
“沈姑娘,回去吧。”
沈非念唇角弯弯,他来拦自己,倒是不意外的。
“赵大人有事?”
“沈姑娘,臣,不会放您离开乾朝的。”
“赵大人自认为,拦得下我,是吗?”
“京中戍卫军,随时待命。”
京中戍卫,非皇令不得调动。
沈非念轻轻笑着,只是那笑容里有太多的酸涩。
他们不是要留下沈非念这个人,要留下的,是她名下的所有财富。
赵行建绝非贪财之人,他只是不能容许,如此之多的银钱流向他国,更不能容许,沈非念这样的人,成为乾朝未来的敌人。
从头到尾,他们给沈非念安排的路只有一条。
死。
这般讲来,顾雁礼留着自己在宫中说要娶自己为妃的那些话,倒像是在给自己一条活路了。
可真是难为他这番“深情”了啊。
“赵行建,一个时辰内,我若不能出城,我沈非念名下所有商铺,庄子,作坊,银钱,甚至部分货物,都将转入地下,无人可知。除非是有人持我沈非念的刻章前去调动,否则,一年后,这笔无边无际的财富,将送给我的一个故友。”
“谁?”
“尉迟无戈。”
“沈姑娘!”
“你是不是在想,我会将那章子放在哪里?”
“你……”
“你找不到的,这天下,没有人找得到。”
“若是如此,这刻章便只有你知道在哪里了?”
“是的。”
“沈姑娘,你是聪明人。”
“想对我用刑?”沈非念低垂了眼睫,掩着酸楚的笑意,“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这个人怕疼胜过怕死,最是吃不了皮肉之苦,你若对我用刑,我会先行自尽,而我若要自尽,你们是防不住的。”
“沈姑娘,我不想与你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赵行建的语气急切起来,带着无奈。
沈非念知道。
“赵行建,今日你若是没有来拦我,我反而看不起你,你也会殒命于今夜。你还记得吗,在你大婚之日,你曾说过,让我做你悬颈之剑。你想做辅佐明君的忠臣,立下还这天地清朗的不世之功,就该与我对立,如此方能制衡朝堂,不使一方独大,我并不怪你。
只可惜我还是高估了皇帝的能力,也低估了人心的贪婪,更未算到许多我意料之外的事,才有了今日这局面。赵行建,你很有才干,但你相信我,今日之事,已不是你的能力能破局的了。
抱歉,赵大人。”
赵行建不明白沈非念那句抱歉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
个个身着官服,这么多朝中大员,便是早朝也难见得如此之齐。
为首之人却是……傅鸿儒。
他率人而来,行至赵行建跟前,只说了一句话:“开城门,让她走。”
安坐在轿子里的沈非念扬了扬眉梢,按住全神戒备的黄雯随时要拔剑的手。
傅鸿儒出现在这里她更不意外,因为就是自己让他来的。
本来,他应该是去宫中率众臣死谏,逼天子放人的。
可自己平安地出了宫,他就来此处了。
赵行建犟着不肯,但傅鸿儒面色严肃,厉声喝道:“本官命令你,开城门!所有后果,由本官一力承担!”
难得见这位和蔼的老者如此凶悍地训话,赵行建不得不退了两步,着人打开城门。
揭开帘子,沈非念靠在马车窗子上,笑望着傅鸿儒。
傅鸿儒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他的眸子明灭不定,这位睿智的老人终于教会了沈非念下棋,可自己却走到了死局。
“沈丫头,一路好走啊。”像是突然释怀,傅鸿儒笑意温和地送别。
“我会的。”
傅鸿儒嘴唇翕合,迟疑许久,还是说:“你别怪他。”
沈非念便不说话了,只放下帘子,轻闭双目。
马车轮子缓缓转动,张扬且招摇地出了城门。
在百姓眼中看来,这是朝中百官着服相送,是极大的恩荣。
那些想看沈非念一身狼狈满目绝望的人大为失望,暗中愤恨,低声啐骂。
恨去吧,我沈非念永远会比你们这些躲阴沟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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