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麴文泰忽然伸手一指那架上的佩刀,“去把我那刀拿来。”
“哦。”麴智盛不疑有他,虽然心中也在疑惑自己的父王好端端的为何要取佩刀过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去取了佩刀。
然而等这位高昌王太子的手甫一触到刀柄之时,他却听见背后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出鞘罢。”
“甚么……”麴智盛闻言大惊,坦白说,麴文泰的这三个字虽然说得极为平淡,可在麴智盛听来却是不啻于一声惊雷,惊得他险些就要握不住刀柄了。
结果身后的这把声音却还是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究竟给麴智盛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你自己四处瞧瞧,此间书房里头除了你我以外还有旁的人么?”
这话倒也属于实话。
在书房中的这场对话显然是麴氏父子之间的悄悄话,麴文泰再命麴智盛进来之前明显是已然有过交代,所以竟然连古鲁斯都没有入内。
此地除了手上正握着刀的麴智盛以外,真的就只剩下一个因为旧伤内腿脚不便的年迈君王了。
麴智盛背后的声音到现在都还在继续:“杀了我,你便是这高昌的新王,那届时你有任何的抱负不都可以施展了么?”
麴智盛想了想,终于是“呛啷啷”一声将刀从鞘中抽了出来。
看着麴智盛的背影,麴文泰那憔悴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了一丝丝欣慰。
结果还没等高昌王脸上的笑容彻底晕染开来,却见到麴智盛手握刀柄横刀一收,竟将锋利的刀刃贴到了他自己的咽喉处。
“你……你这是做甚么?!”
这一刻,一直都缩在椅子靠背处垫着的软垫上的麴文泰终于是慌了。只见他一撑扶手颤抖着挣扎了起来,厉声呵斥道:“你这是做甚么?还不快把刀放下了!”
“王上,请赐臣一死。”麴智盛直视着自己父王的双眸,平静地说道,握刀的手也与他的话语一般极为稳当,不见丝毫的颤抖。
“你……”麴文泰忽然之间觉得一股无名业火直冲心头,甚至还在往他的头顶上直冒。
他瞪着自己的儿子,暴怒道:“你所谓的圣人教诲,终究还是把你从一匹草原上的苍狼教成了一头温顺的羊。”
年迈的国君看着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浑浊的老眼当中忽然氤氲出了一丝水雾:“不,你不是羊,是牛,一头犟牛!”
“王上,牛一向勤劳诚恳、助人农耕,若我有朝一日真能变成了牛,想来也没甚么不好的。”麴智盛继续淡淡说道。
“孽障……”麴文泰终于是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末了,还丢下了一句话:“你王叔还说甚么你是有慧根、有佛性的人……嘿!要我说,你就是个读书读迂了的蠢材!”
“王叔……”提起王叔,麴智盛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不自然的表情。麴文泰说的这个所谓的“王叔”,麴智盛当然知道指的是谁。
想当年大唐的玄奘法师西行求法之时曾到高昌开坛讲经,一时之间可谓震惊西域列国。
而当时表面虔诚礼佛的高昌王便提出想让法师留在高昌成为国师也好让他自己一心供养……可实际上,他不过是想着借助玄奘的声名来提高自己这个高昌王在西域诸王当中的影响力。
结果,发下宏愿的法师自然是不会这般轻易地就停下自己求法的脚步。结果当时的高昌王便发了狠,想要将这位大唐来的“佛门千里驹”软禁在宫中。而面对这般的阻挠,大唐来的高僧当即便开始绝食以明志。
最终,高昌王还是被这位大唐高僧的虔诚所感动……同时也是担心自己治下的信徒反扑,这位君王还是选择放法师西行,还与他结拜为兄弟。
此刻耳听得自己的父王提起“王叔”,麴智盛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王上的这位兄弟……险些就被你饿死在这深宫之中……”
“放肆!”
麴文泰终于是再度瞪着眼睛大吼了起来。
他气鼓鼓地盯着麴智盛看了许久,忽然从那完好无损的另一条腿的靴筒中抽出了一柄匕首:“你也是自小便习武修文之人,恰好刀还在你手上呢,就与我比划比划罢!”
“……君父在上,臣不敢造次。”
麴文泰再次从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冷笑:“君子六艺也是圣人之道,怎么你不是一向都把圣人教诲挂在嘴边的么?”
“不,王上错了。”麴智盛缓缓将刀刃从自己的脖子上移了开来,“圣人教诲是放在心中的,从来都不是止挂在嘴边的。”
“王上,圣人的教诲可从来都不是挂在嘴边的。”麴智盛盯着自己父亲的双眼,字正腔圆地重复道。
“小子……”麴文泰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微笑,“推行教化,光靠感化那可不行!”
“以理服人虽然与以力服人相比要更加耗时耗力,但其获得的效果却是永恒的。”麴智盛握着自己手上的佩刀,看着那光可鉴人的刀面。
此时这位高昌国的王太子就仿佛是一位在村社里头给开蒙孩童们上着可的教书先生一般娓娓道来:“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王太子的“朗朗读书声”忽然就被他的父亲给打断了。这位皱着眉头的高昌王原本一直都在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边很是不悦地听着自己的儿子在他面前“卖弄”着这些听起来聒噪不已的大道理,但是忽然之间,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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