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锦色微微一笑,温声说道。
许是被女君在此处见到,萧誉看起来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但他还是恭敬地回答问题:“陛下所言不错,海东青的确是北地之物。多年前我父王外出打猎时曾射中一只海东青,当时父亲有意留下它,便只射中了它的翅膀。”
锦色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陆蕴却笑道:“臣猜世子殿下还没有说完。”
萧誉眼神微亮,颇为敬仰地看向陆蕴,道:“蕴王君高见。海东青是北国猛禽,号称空中霸主,极难驯养,一旦服伺也极难易主。故那只受伤的海东青并没有被父王驯养成功,但它死前产下了三枚卵。”
锦色若有所思道:“朕听闻此类猛禽因其飞高视远且迅猛,若被驯服后可助军队刺探敌情,成就战场单向透明,以先机夺情。不知是否仅为传闻?”
“回陛下,并非传闻。”涉及军事方面,萧誉知道女君肯定不会是问着玩的,因此回答得也格外慎重。
“此禽平时倚为游猎助力,多用于驱慑狐狼及捕捉鹅雁。但经过特殊训练后的海东青能够辨认主人、友军和敌人的旗帜,可于战时纵出盘旋预警,能察其肢体语言获知敌情动向。”
陆蕴见女君眉心微锁,便知她所忧为何事。那只被定军王射中的海东青想必定是自北地而来,而北方之邻国唯有秦氏北盛。那鹰隼既然是被驯服之物,出自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他低声道:“陛下宽心。纵使此物能够刺探军情,至多也只是能获取兵力分布所在而已,但军队数量和领军之将却是无从知晓的,其作用甚至远不如一斥候。”
锦色摇头道:“朕知道。只是觉得和亲这东西果然不是什么靠谱的事。即便有这层姻亲关系在,暗里到底还是虎视眈眈。”
陆蕴微微低眸道:“皇室和亲之人,究根结底,不过无足轻重的牺牲品而已。”
锦色轻叹一声,终于回归了正题,对萧誉道:“朕来是看沈姑娘的。”
萧誉侧头看了榻上眉目秀丽的小姑娘一眼,面色微红地微微让开一点,说道:“……哦。陛下请。”
锦色笑着看了少年一眼,带着些许调侃之意问道:“世子常来此处?江太医倒也放心么?”
萧誉面色瞬间通红,支支吾吾道:“也不,不怎么常来。江贵君整日在太医院埋头研究药方,他说……有小臣陪沈小师妹说话或许能够唤醒她的意识也不一定。”
锦色点头道:“这话倒不错,耳边终日有声音多少能起一些作用。只是世子可不要耽误了功课才是,不然怕你父王母妃到时要怪罪于朕。”
这孩子八岁就来京,虽然名义上是到邺城来进学,以接受系统和正规的教育,但各方都心知肚明实为王质子之身。
他来京时先帝尚在人世,如今新帝登基已经近三年,他也已然困在宫里七年了,七年之久都难在父母膝下承欢。若是再教养不好,哪里对得起定军王夫妇呢?
“小臣知道。陛下言重了。”萧誉略显惶恐地回道。
锦色笑道:“你若喜欢同这姑娘在一处,待朕医好她后,你们大可一同去听学。”
萧誉惊喜道:“陛下果真能医好小乔妹妹?”说完后瞬间紧闭上了双唇,面色羞窘地偏过头去。
刚才还是沈小师妹,这会儿就成了小乔妹妹。
锦色听出这里面的差别,却并不戳破。只是收回把脉的手,说道:“脉象平稳,气血流通也颇为顺畅,身体各项机能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脑部意识难以恢复。”
“臣都是按照陛下所言来试的,起初确见成效,但近来似乎有些停滞不前。”从太医院赶回来的江晚枫踏进内殿,缓步走近榻边,将随身的药箱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
锦色道:“若江卿信朕,朕可以施针看看。”
江晚枫毫不迟疑道:“陛下尽可一试。”他已经亲眼见过她的针法,当称得上一句绝妙,即便是整个太医院也无人能出其左右。
而且他可以确定,她没有害人之心。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得出这种结论,但他的确是这样相信。
锦色准备动手施针,陆蕴和萧誉就只能先避出去。
江晚枫捧出一块薄纱来,抿了下唇说道:“臣平日施针时都会用上此物……虽说医者眼中不分男女,但小乔终归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臣顾及师妹清誉,不得不迂腐古板一回。”
“江卿爱护之心,朕能理解。”锦色接过薄纱,亲自给人换上。
平日都是侍女负责来换,江晚枫也不曾亲自动手过,眼下便也暂时背过了身去。
日光从轩窗射进来,他看着倒映在地面上的长发如瀑的纤丽身影,不知不觉竟看得微微出了神。
萧瑾朝。
暴君或仁医,究竟哪个才是你?
眼都不眨地杀人如麻,不论身份地冶病救人,这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能会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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