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汉要结婚,肖琳就腾空主卧室,让给袁秋华当洞房。她搬到客房去睡,另一间让她两个孩子睡。
袁秋华是二零零三年,腊月二十二结的婚。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一转眼,过了小年,又该过大年了,小小少年,不谙世事,盼过年,可以吃好,穿好,玩好,长大成家,却怕过年。
谢汉因为没有分家立户,而父母年事已高,除了亲戚晚辈给长辈拜年,老人便不想走动了。又因为宫喜鹊说“天旱无露水,人老无人情,我们六十几岁了,不再管阳间事,该当你们年轻人挑大梁啦”。家里购买年货,购买拜年礼物,及出行拜年的任务,就转交给谢汉承担,就是所谓的支撑门庭。
俗话说,过年如过关,人少好过年。置办年货及拜年礼品的支出,对于亲友众多的家庭来讲,尤其是谢家有八个子女,三姓娘舅,四姓姑表,五姓姨表,亲戚这样多的大家庭而言,费用的确不是小数目。
夫妻俩个愁钱,悉年货,愁拜年礼,愁一家老小的吃喝穿戴,愁得睡不着觉。
穷人只顾眼前,富人计划来年。谢汉便把结婚时收的礼金,都用在了这上头,不仅家里的年货是他买,给兄弟的过年礼是他买,给侄子压岁钱是他出,给外甥的拜年红包是他出,给姐姐的拜年礼是他买,给袁家的拜年礼是他买,给舅父姑父姨父及老表们的拜年礼是他买。
过了腊月二十三,年就进入了倒计时。二十三送灶神,二十四扫灰尘,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熏腊肉,二十七杀鸡鸭,二十八蒸年糕,二十九贴福倒,三十团圆守岁,初一去祖祠,上香磕头,出年方,大拜年。
过年是小孩玩耍嬉戏的假期,是男人吃喝玩乐的时节,是女人打牌闲聊的日子,却是已婚妇女操持家务的忙季。袁秋华一脱下嫁衣,工作就是洗衣做饭,洗碗扫地,从二十三一直到元宵节,每天做饭打扫,忙进忙出,买东买西,洗洗涮涮,搬来搬去,跑上跳下,忙得团团转,整个就是一位洗衣煮饭婆的形象。
年货买回家,生的要弄成熟的,活的要弄成死的,首先要清洗干净。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水塘里的水,结了冰,青石板,起了冻,水撒上去,即刻变成霜花,踩上去喳喳响,抹过去,吱吱叫。主妇洗菜,洗衣,洗用具,杀鸡,杀鸭,剖鱼,一日来回几次,频繁光临。寒风刮脸,水冷刺骨,袁秋华一双手冻得红通通的,比手中拿着洗的胡萝卜,更红,更冷,更硬。洗一会,手指就冷得没了知觉,冻得麻麻木,僵得硬梆梆的,拿不稳东西,她就不得不把双手伸进怀里捂一会,等恢复知觉了,再接着洗。洗着洗着,她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甚至感觉热泪流过的皮肤,比刚才暖和多了。
回家后,手在火上一烤,又痛又痒,又红又肿,痛得抓心,痒得挠心。袁秋华在娘家十多年,在外十多年,南走深圳,北漂北京,东闯上海,西游西藏,从不知冻疮为何物,嫁到婆家未满二十天,不仅脚长冻疮,连手也长冻疮,手背肿得跟馒头似的,一按一个坑。痛得受不了,她改用温水浸泡,水稍转冷,又加热水,让手慢慢恢复温暖。
宫喜鹊坐在火炉边,抱着谢嘉嫒的小女儿烤火,她看在眼里,就高腔大嗓地嚷嚷:咋这样败家咧?浪费热水呵,浪费柴火呀,真是不会过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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