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府后院的假山旁的土堆前立有一座石碑,面向正北。
“本王有愧于刘将军,想来余生没有机会带他回肃州了。刘将军生前说过这么一番话,将士身死无名处,何求白骨有归途。将军只求魂归故里,但愿黄泉路上自有路引。”
殷子安来到石碑前,将手上那一杯酒撒下,偏过头问道:“晋王殿下不回肃州了?”
刘晖说道:“想来是回不去了。”
殷子安转身道:“林将军现已带兵来到交州,晋王殿下如何回不去?”
刘晖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殷子安也不再追问,只是面向那石碑深深作了一揖。
刘晖站在其身后,双手抱在腹前说道:“本王有一言敬告世子,不过都是些愚见,不知当不当讲。”
殷子安道:“晋王殿下但说无妨。”
“十年前我与令尊相识之时,曾学得一门望气法门,虽无大用,但能观得习武之人气机运转,也大致对着武道一途有所感会。我见世子体内气机流转一如秦王刀功之法,想来这武道根基在刀不在剑,虽说在文良那听闻世子在魁星楼中遍揽天下秘籍,在这武道一途天分颇高,算是杂学百家,独有建树,可这武道一途就如那百川归海,纵使支流千万,也得并入大江大河之中。世子以刀法为百日根基傍身,却是佩剑行江湖,需知剑为双刃,以剑行刀法,伤己及人。世子如今年少有为,高居武榜天下前十,本应是好事,可这气息根基与武技本该同出同源,若是南辕北辙,保不准日后世子在这武道一途上一步之差前程尽毁。”
殷子安听闻此言默不作声,在其身后的白月儿面色沉重。
刘晖继续道:“不过本王未修武道,只是徒有这天生的望气之法,在这一途上的见解远不及习武之人来得一针见血,若是言语中有不当之处,世子见谅。”
殷子安平静道:“天下刀林有三山,在下只是不愿再做那第四座山了。”
说罢殷子安拜道:“晋王殿下真知灼见,在下回头定会细细思量。”
简单祭拜完刘将军,几人坐到后院的一处石桌旁,殷子安想起一事,问及这宋家老人宋根平的身份:“晋王殿下此次来到交州为何会住在这宋府之中?这宋根平与殿下又是何关系?”
刘晖轻声道:“说起来本王与宋老并没什么渊源。不过本王曾有一名至交好友,名叫徐江雁。”
殷子安轻提一气,认真道:“可是那位前朝大汉十五岁即封相的老相国徐江雁?”
刘晖颔首:“正是。”
徐江雁,出身扬州南丰城世家,家中世代皆为汉臣,其人五岁颂六甲,八岁习周易,十岁出仕随其父遍观天下,年仅十三上书《百经校注》,擢升为国子监祭酒主科考之事,其人十五岁时老相国告老还乡,老皇帝问及继任之事,老相国遍观朝野,直言说道唯有江雁有佐帝王之才,老皇帝遂从其言。
徐江雁十五岁拜相,震烁古今,其人更是被后世书生奉为楷模。无奈徐江雁拜相之后不到三年,大梁篡汉,从此徐江雁归隐山林终身未再出仕,并告诫后世子孙永不仕梁。
一世汉臣,岂入梁册,算是后世书生对这位老人铮铮傲骨最好的诠释。
当然也有人言若非那十五岁的小相国掌政大汉,哪又轮得到那外戚篡权夺了这八百年大汉国运,小相国纵使有治国安邦之能,落到这如泥潭沼泽的朝堂之争中,又怎能全身而退?
虽说后世汉书将这十五岁拜相的徐江雁单立一册,以表其文人大汉忠骨,可坊间对其评价依旧褒贬不一,更有盛传古今修得徐江雁,愧见大汉八百年的诛心之言。
“徐老算是我半个师长,而宋老早些年,是徐老的书童。”
殷子安恍然,这莫不是那圣人之心一脉相承之理?
这时那失陪许久的宋根平终于再次出现在殷子安视线中,老人想来是听到了几人先前所言,不敢上前叨扰,只是从侍女手上接过一盘削好的水果,站在那后院门口,遥遥看着几人。
刘晖笑了笑,将宋根平叫到身边坐下。
“本王先前送入天京城的那七疏当中,有半数经了徐老之手,徐老修正之后,本王再看时受益匪浅,在此之后又添那三十二纲要,徐老更是尽心竭力,不曾懈怠。待得那七疏三十二纲写就,徐老直言不必添他姓名,终是要做这江山幕后之人。徐公大义,本王毕生难忘。”
说到此处,宋根平面露哀伤之色,殷子安问道:“徐老现在何处?”
宋根平沉重道:“四年前便去世了。”
殷子安默然,继而又道:“老人家生前也在交州?”
宋根平道:“在延城南的一处山林中隐居。”
“延城南……”
殷子安好似想起什么,猛然问道:“老人家可是在那石亭村中?”
宋根平看了一眼刘晖,思索道:“我早年去探望过一次,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殷子安又问:“徐老可有儿女?”
宋根平道:“天妒英才,徐兄的几位儿子都早年夭折,长大成人的好像只有一个女儿。”
殷子安紧紧盯着宋根平。
“那女子好像还是随的娘姓,姓张。”
殷子安深吸一气,恍然大悟。
难怪幼年时老头子会将自己放在那石亭村中,难怪老人家好似一辈子未曾出山却终不似那山里人。
“春萍姐都是随的娘姓,这徐小子竟是随了他外公的姓,这莫非是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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