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
白史木的一番推论通情达理,可夜帝越听老脸越是挂不住,明白不想再给他说话的时机,“啪”一声重重击在桌案上,咳嗽得老脸通红,接着即是连续串的厉声反问。
“皇太孙,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为害你亲生骨肉的凶手摆脱,就你如许的洞察力,让朕如何相信你能执天下之牛耳,能主政一国,能为民投机,能绵延我大晏国祚?”
这一席话很重。
白史木不傻,就能听出来他话里潜伏的机锋。
堂上的众人也是心脏收紧,听得惊恐万状。
老皇帝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皇太孙如果是再为了一个妇人与他辩论下去,说未必头上那一顶“储君”的帽子都要戴不牢了。
没有人说话,殿内再一次恬静下来。
人人尊重垂头,良久无人说话。
沈灵却连面色都未变,连续淡漠以对。
“史木……”
唐江玉领先冲破了沉默。
这么久以来,她从未见过夜帝如许痛斥白史木。为免白史木再与他当庭抗衡,她顾不得小腹抽搐的疼痛,扶着椅背走过去,双膝跪在白史木的身边,抱着他泣哭不止。
“你少说两句,既然陛下来了,就让陛下处分可好?”声音放小,她低低饮泣,“先前我的话重了,我不想回娘家……我要陪着你,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不要生秋儿的气了,好欠好?”
白史木目光凉了凉,没有滚动。
沉默了许久,他没有再出声。
见他还算明白掂量利害,夜帝写意地叹了一口吻,又重重咳嗽两声,视野终于落在了沈灵的身上。
“此等善妒歹毒的刁女,不配给朕的孙儿为妇。来人啦,把她……”
说到此处,他脑子里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来,那声音说“父皇,儿臣非她不行,别无他妇。现将兵符呈上,请允我领了她北上就藩。”
内心一阵抽痛,他眉头狠狠一蹙,看着沈灵冷然带笑的面色,迟疑了。
“夏氏,你可认罪?”
沈灵挽唇一笑,“无罪可认。”
夜帝表情难看了,“你认罪,朕便饶你一命。”
“认了罪,另有什么命?那不可活天委屈了?”
沈灵似笑非笑地抿着嘴巴,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皇帝——这个大晏朝很有势力的白叟,这个白甘儿小时候爱极,后来怨极,却又不得不为了他的一声褒赞,一次一次阔别亲娘、阔别故土,用他的血肉之躯去抵抗尖刀的亲爹。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认罪,没门。”
她一字字说得极为畅快,看着夜帝还带着笑。
夜帝也看着她,手心生出了一层细汗。
这是他几十年的人生,从未而过的夷由。
那一日在晋王府的邀月亭,老甘儿交给他兵符时,说他并没有问鼎江山的念头,他愿以一“孝”,远走北平,卫护大晏朔方边境。愿用平生戎马报国,换她一人。
那一日在乾清宫的暖阁,老甘儿与他下棋赌她的生死,不孝的老三领了禁军前来逼宫。老甘儿报告他说,老三谋的是他的江山,而他谋的只是一个女人。
久久,他闭了闭干冷的眼睛。
再展开时,他目光挪了开去,巧妙的掩藏了眸底的伤痛。他是一个帝王,他要安邦定国,就容不得一己之私,留下这等祸患。
“拖下去,杖毙!”
他声音沙哑不堪,情绪似是欠好。但帝王金口玉言,号令一出,此事便即成定局。跟着众人惊诧的抽气声儿,门口早就筹办好的大内侍卫立马冲了过来,想要拖沈灵出去。
“慢着!”
沉默了许久的白史木终于忍不住了,起家冲了过来,双臂一伸,拦在了沈灵的眼前,回头看向夜帝。
“皇爷爷,你怎能云云武断?”
夜帝目光一凛。
儿子云云,孙子也云云,不是乱国祸水又是什么?喉咙一股痰气涌上,他重重一咳,摆了摆手。
“朕意已决!拉下去。”
“是!”侍卫立马回声,却没有人敢去拉白史木。
“皇爷爷……”白史木挡在沈灵的身前,声音一哑,双目赤红一片,“别逼我恨你!”
“恨朕?”夜帝差一点气死,声音却是缓和了,“史木,总有一天你会清楚,朕是为了您好。”
白史木怒极反笑,“我堂堂七尺男儿,如果是连可爱的女人都护卫不了,不但枉为须眉,更不配做国之储君。这储君之位,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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