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借你之名去杀人?”吴舸皱皱眉,鬼蝴蝶臭名昭著,他不太愿意,再来给个死人身上继续泼污,太损阴德。但不得不承认,这提议是明智的,于对方是报仇,于自己是把杀人罪名撇的干干净净,互惠互利,何乐不为?更重要的是,大漠孤鹰若大开杀戒,传出去必然将仇恨之火引向漠北,更给贪婪之人进犯漠北提供了绝好的借口,不如扮成鬼蝴蝶……这般想着,吴舸接受了鬼蝶的提议,并对这小小少年萌生出一丝好感,以至于鹰钩搭上那段雪颈时竟犹豫了。
平生喜欢安静杀人,此次却难得地聒噪:“天若予之,亦必罚之,风华之人往往超出造物本意,是故天地难容,是故群起而灭,尔今葬身,非舸之过也,乃天之过也,人之过也,尔风华太盛之过也。”
少年忽闻此言,心中一恸,竟是抑不住悲伤与不甘,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古人云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他连师都未出就要先死。他如何知道,知道世上有那么一群不正常的疯子!若早知道……早知道……
“为何哭泣?”
“后悔!”
“悔?”吴舸怪桀笑道:“临死之前终于为自己的罪孽忏悔了?”
“不,”少年含泪的眼里满是恨火,大吼:“我后悔当初心慈手软,没有斩草除根——我不该只杀一个,我应该将他们的妻儿门人、亲邻旧友全部杀光,我应该灭族!如此便无人报仇,无仇可报!!”
“好,那你便记得,来生做一个穷凶极恶,无情无义之人!”孤鹰举钩压下,入脉三分,却忽地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半空里爆出一道断喝——“天地不容我容”!声如洪钟,一语毕,黄沙如波涛层层迭起,将六月流火遮得半丝不透,天地顷刻间陷入天狗喰日般的黑暗。
好狂的口气。旋起的风沙迷人眼睛,吴舸挡面高喊:“何方神圣?出来一见!”
大笑之声老迈健旺:“小娃儿,本尊岂是你轻易能见?!观察数月,这个娃儿颇合我意,本尊先取走了,一载之后,此日此地,你若还能杀他,本尊磕头拜你!”笑声隆隆远去,霎那间风停沙止,晃晃白日灼人眼目,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然而鬼蝴蝶是切切实实不见了,他身受重伤,断不能独自逃走。吴舸脱下斗篷,从里面抖出足足一捧黄沙,又四下查看一番,岩壁确无踏痕,终于确信鬼蝴蝶是被高人救走了。
“可恶!”
口中骂着可恶,眼底却见喜色,怎么着也不能否认,他心底其实是希望那个少年能活下去的。正欲解下鹰钩打道回府,却闻得背后滚滚马蹄,回过头,见远方有一队人马裹挟黄尘而来,为首者舞刀狂喊:“杀呀——小魔头在那里,杀了他,兄弟们扬名立万!!!”杀声四起,将大漠晴空震得变色,黑云蔽日,乌烟瘴气。
原来孤鹰早已被跟踪,现下立得高远,被错认成了鬼蝴蝶。吴舸对着这片浩瀚无垠的沙漠展目,但见黄云翻卷,苍茫大地上一行巨大古体字:
罗生门尊幸会小友。
几个字写得壮阔,绵延百里,绝非人力所能为,宛如天之巨笔在沙漠上留下的神秘刻印。
罗生门啊,传说中脱离仙门正统“离境冰川”、于天山之巅自立门户的罗生门?
天意啊——吴舸一边想着一边将青铜鬼脸面具缓缓扣在脸上,透过这副面具看下去,是一张张混合着仇恨、贪婪与狂热的面庞,越来越扭曲,亦越来越清晰……这,应该就是人最真实的样子吧。很少笑的吴舸仰天大笑,猛地展开鹰钩呼啸而下。
……自此,中原武者再不敢轻易踏足漠北,渺渺江湖间又种下一个传言:奉德三十六年夏,鬼蝶于漠北阿拉尔山脚屠尽仇敌;同年,“黑月亮”被炸毁,数百沙匪葬身金矿无一幸存,现场只有几片随风飞舞的破碎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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