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周修冶不知追了多久,他能明显感知到对方的修为并不强,只是其身法诡异,缥缈无踪,而且竟似乎有意吊着自己,于是他脚步顿挫身法急停,脑中冷静了下来。
突然,他大吼:“糟了!中计了!”
周修冶疯了似的往回赶,他脚下已被荆棘割的支离破碎。
鲜血,变成了他回家的路。
等到他终于赶到了周家庄口,那个几天前还山明水秀的地方。
当啷。
他手中的绣剑掉落在地。
他脚下一软跪倒在泥地中。
木叶镇周家庄,此刻已不是他魂牵梦绕的周家庄。
尸横遍野,残肢断臂,目光所到之处无不血红,农田中的庄稼被浸泡在血中。
“啊!!!!!!”
周修冶疯了似的狂奔过去,累累伤痕却让他目眦欲裂。
无一人能站起,无一人不躺倒在血泊中。
小林子,豆丁儿,果头
这些昨日还在自己腿边绕膝玩耍的孩子如今闭目在血中。
周修冶抱着她们的尸体,浑身发抖,喉咙早已沙哑。
他突然想
到了什么,疯了似的往家赶。
等到他踉踉跄跄冲到家门口,看到父母抱在一起的尸体,躺在家门口,顿时双目流血。
他喉咙早已哑掉发不出声,只能听到浓重的喘息。
颤颤巍巍的抱起父母的尸体,两人都是因为喉咙被一剑斩断,伤口薄而锋利,周修冶的父亲,脖颈处被斩的只剩皮肉,冷不丁的掉落在地头颅滚了滚,斜过眼来就这样冷冰冰的看着周修冶。
木叶镇周家庄一百五十三口人,全都死了,这个冤魂吟泣的村庄中,有个年轻人抱着两具尸体哭的肝胆俱裂,浑身颤抖。
他痛苦到了极点,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少爷,周家庄的这些冤魂依旧无主飘荡,可能阴阳玄炉真的不在这里。”
山坡上,两个锦袍人负手而立,冷冷的看着山下的村庄。
对他们而言,那里死去的人只是他们为了验证某种推论而做的事。
阴阳玄炉是火工老人的纳灵之器,曾藏魂百万之众,若是阴阳玄炉在周修冶身上,被屠的周家庄必定会有某种异变。
这是推论,为了这个推论,他们引开周修冶,屠了周家庄一百五十三口人。
现在的状况倒是出乎他们意料。
于是锦袍贵公子平静道:“既如此,那咱们走吧。”
“公子,周修冶”
贵公子看着山下,冷冷道:“丧家之犬何以为惧。”
清明时节雨纷纷。
天启历六百四十年,清明。
今年的清明节与往日不同,接连三天暴雨如注,到最后竟隐隐有雪花飘落。
清明四月却下起了雪。
木叶镇周家庄北边的山坡上,有个人披散着头发,拿着铁锹在挖坑。
他挖的坑非常大,偶尔能听到他心肺间传来的咳嗽和浓重的喘息声。
三天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书院弟子周修冶,而如今他的眼神中唯有冷漠。
他做好这一切,用木车把周家庄一百五十三口人的尸体,都搬到了这坑前,然后扔到了坑里。
周家庄只剩他一人,所以他要敛尸。
等到他做完这一切,天色已星光暗沉,高悬明月。
一百五十三具尸体,互相交错填在坑里,已分不清手脚,周修冶做完这一切,拔出了手中的绣剑。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这是书院的绣剑,箴言刻在清亮的剑身上。
周修冶的目光看着剑身,然后用手握住剑身,猛地抽出长剑。
鲜血如注,从周修冶的指缝中流下,他脸上却依旧冷漠毫无波动。
鲜血撒进坑中。
绣剑被他捏住剑身,猛然折断,铿锵一声断成两截,被周修冶扔进了巨大的尸坑中。
半截剑上刻着君子,另外半截剑上刻着: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此生不再是君子。
天明,周家庄北面的山坡上多了一块竖起的墓碑,上面有八个字:
“天地不仁,此生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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